杏花春晓61
年10月9日,晨。在长冬无夏的川西北高原,十月的红原,一片深秋,天色灰蒙蒙,气温明显低了不少,要下雪的感觉,但落下来的还是时有时无的细雨。对于刚从气温30度的南国来到这里的我们,一下子有了到了寒冷高原的感觉,更不用说此刻头和胸口对缺氧的反应了。即使如此,也无人愿意就在酒店里休息,我们来到红原藏文中学看望飞越彩虹合唱团的孩子。
“红原离成都有多远?”
“红原离北京有多远?”
“红原离深圳有多远?”
“红原离世界有多远?”
“千里之外的我们,今天为什么会在红原相见?”
30几个合唱团的孩子坐在音乐教室里,一双双眼睛专注地望着我。是在思考我的问题?还是惊喜我们又一次相见?
为了一首歌,从昆明到红原
我和这个团里的几位学生在年7月松禾基金会于昆明举办的“民族文化传承周”期间第一次相见。那一次因为他们的歌声我走进藏族团的排练教室,当时的感觉,一如基金会的周蓓老师所言“一听见藏族孩子唱歌,眼泪一下子‘飙’出来”,那种自然、空灵、深远、甚至还有孤独和呼唤,一下子把我们百般呵护的那颗心“抓”的狂抖,把仔细收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一份情感搅动的云翻雨狂。在那天民族孩子们汇演的舞台上,他们是最抢眼的队伍。
孩子们身着五彩藏袍,手捧哈达,随着每一声“嗦呀啦”,依次站在舞台中央。那歌声清脆入耳,高远空灵,纯净的像喜马拉雅山的雪水,没有一丝杂质。每一个舞步的移动、跳跃,女生灵动轻柔,委婉飘逸,男生彪悍伟岸,孔武有力。让我们看到原野辽阔,云层浮动,绽放的格桑花遍布四野,草原上的孩子踏歌而来,歌声如波澜般柔韧地推送过来。多美啊,当你看到生命的爆发和怒放,当你能够感受到那生命初始的、自然的形态。“他们最靠近太阳,他们向太阳呼喊,和云朵讲话”。你说,这样的民族唱出的歌,怎么能不震撼、不空灵呢?
今天,为了他们的歌,我们又来到孩子们面前。莆一抵达,孩子们跑出校外给大家献上哈达,我一眼看见了在昆明就认得的几位男女学生,大家再不陌生,像见到老朋友一样的微笑,打招呼,走近过来。
献上哈达,欢迎,欢迎
来到教室,30几个学生已经在等我们。在桑穷老师和李良慧老师的悉心带领下,孩子们再一次用他们温暖、融合,高亢、壮丽的歌声告诉我,那心底的快乐、渴望、向往和悲伤。在歌声里我们情感相通,心心相连,我们再不陌生。
桑穷老师,我们亦算老友重逢。在7月昆明文化周期间,“妈妈花”追星般围着他听“情歌”--仓央嘉措的情歌。后来我才知道,桑穷老师是民族非物质文化传承人,曾获阿坝州建州40周年暨第二届高原艺术节特等奖、红原县第4届青少年艺术节第二届中小学生艺术节二等奖。
这么一个名人老师,不仅情歌唱得动听,待人亦是热情谦和,暖男一枚。我们在红原期间,几次和他在一起,对我这个“粉丝”加老友,关怀有加,照顾备至。
那天晚上在藏族老师阿芝家,在我们喝足了青稞酒,唱饱了满腹的歌,个个微醺之下准备离开时,桑穷老师一眼看见我抱着一大包衣服(是基金会买的藏袍),走过来,接过去,在长条凳上摊开,折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回我手里。
又一次,一起吃饭,经他观察后,特别仔细地把不带一丝肥膘的牦牛肉一片一片地切好放在我面前。暖心到骨髓,真情至无语。现在再听桑穷老师的歌,不仅是心的感动,还有周身的温暖。
令人温暖的桑穷老师
趁着音乐专家马健老师给合唱团辅导的时间,我走出教室,去看望一个孩子–南木甲。他现在是初三的学生了,从希望小校藏族童声合唱团的团员,跟到藏文中学青少年合唱团。在七月昆明的汇演中,南木甲能歌善舞,是最出彩的孩子之一。而且,据学校的老师说,南木甲学习认真,学业优异。因为初三要准备考试,所有这个年级的同学都退出了合唱团。
这天是周日,正常的课不上了,许多班级都在大扫除。在一个男生的带领下我们穿过整个校园去找南木甲。
这是一所颇具规模的学校,计有近名学生,学生全部来自阿坝州方圆多公里内外的各个牧区。路途遥远,全部学生都要寄宿。10前,红原开设了这所以藏文为主的中学,让学生学习自己的母语文字,讲自己的母语,据说这是阿坝州除了州府马尔康藏文中学之外,在藏区做得比较好的藏文知识学习地。
学校还开展藏、汉文朗诵比赛,学生一年四季每天在校内必须穿藏袍,唱藏歌和跳藏舞。穿行在这些身着藏袍,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的孩子们中间,听着我们并不懂的藏语,看着他们紫红色的脸膛,微微含笑的双眼,我为孩子们感到开心。他们是掌握了文化知识,又不忘本民族文化的新一代藏民。
新一代藏民
我,周蓓和剑文在男生宿舍区见到了南木甲,他穿着一件灰色藏袍朝着我们小跑过来。走近,站定,细看,男孩头戴毛帽子,眉目清秀,目光清澈,精神得很,那双灵动的眼睛告诉我们他的开心。
我把藏老师的礼物(妈妈花的藏凤英老师在他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就见过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详见《杏花春晓》52)交给他,还有我送给他的几本英文书。孩子接过书,放进宽大的藏袍里,眼睛放光,感激地望着我们。
片刻,他才缓缓地说:初三毕业后可能要去其它学校了,也可能不在红原的学校了。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小小的,柔柔的,和他在舞蹈中蓬勃、激越、昂扬的神情判若两人。我们明白,下次再来红原,很难见到南木甲同学了。
深深地祝福
“老师会永远记得你唱的那些歌,跳的那些舞。”我搂着他,轻轻地对他说。此刻,我的眼前又晃动着南木甲轻盈、奔放、跳跃的舞步,洋溢着欢快、自信、充满活力的身影。和我们告别时,孩子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泛起了一层银光……
劲歌劲舞的南木甲同学
离开南木甲,走回教室的路上我想:缘于“飞越彩虹”让我走进了他们,走进了雪域之巅的帕米尔高原,西南边陲的云南澜沧深山,青藏高原东部边缘的辽阔草原,中国最西部的城市喀什,祁连山下的阿克塞,河西走廊的肃南。
在我几次对民族学校的探访中,感受最深刻的即是:这里有一条把孩子们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链接在一起的彩虹,那就是他们的歌声、他们的舞蹈--那些民族的、世代相传的、美丽的歌声和舞蹈。她是一个民族的生命和历史,一个民族的文化和血脉(有些少数民族即使没有文字但却有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歌舞),继承、保护、注入新的生命力,不正是“飞越彩虹”的孩子们正在做的吗?
马健老师在辅导合唱团
当我在面向大海,春暖花开的鹏城聆听塔吉克孩子的歌声“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在云南澜沧的重山之间看到哈尼族孩子闪亮的双眼,在台湾玉山的星空下,感受冬不拉的弹奏,哈萨克的民歌响彻夜空,从云南昆明艺术学院音乐大厅的空气里,掌声中拥抱那一道嵌入了我们心里的彩虹,我相信这些大山里的孩子和外面的世界就是“一首歌的距离”。
窗口
回到音乐教室,马老师刚好完成了合唱团的辅导。我们依次前去和孩子们讲话。我问了文章开头的一串问题。
“你们看,因为一首歌,我们来到红原;因为一首歌,你们也走出过大山,走到了比草原还要宽广的地方。所以,你们和世界的距离,我们之间的距离,就是一首歌的距离”。
孩子们认真地听着,他们和外面世界的距离就是一首歌的距离,那个世界已不再遥远。通过唱歌,快乐地、有尊严地唱自己民族的歌就有机会走出大山,走出他们的父辈们从来没有走出过的世界。他们相信,山的那边是海,有一个全新的世界等待着他们的到来。谁能说这颗早年播下的种子,不会在他们的心中发芽、成长,一个孩子的人生轨迹不可能因此而改变?
高二学生旦真娜姆,团柱子,独唱演员。在昆明时,她有几分羞涩,几分矜持,几分拘谨,我们没有说过话。这一次,她面带笑容,一扫以前的陌生。我讲话时她神情专注、眼中闪烁着亮光。排练后拍照我俩一起,随后她告诉我“要考去北京学艺术”。
“好极了,老师祝福你”,我笑着说。
结果,她一头倒在我怀里默默地抽泣......
我只有不停地说“孩子,别哭,别哭,你们和外面的世界就是一首歌的距离,我们之间就是一首歌的距离!”
“别哭,别哭,外面的世界并不远”
每当我想到他们,那些无论初次相遇还是再次重逢的孩子们,那歌声,面容,特别是一对对渴望的双眼,内心总是难以平静。愿他们的歌声插上翅膀,带着他们的心愿、欢笑和想往,飞越高山,飞越海洋,飞越草原,飞向彩虹闪现的地方……
/下期预告/
年飞越彩虹阿坝藏羌公益行5之3—美丽的羌歌,在哪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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