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年开始到年结束的长征,是人类历史上的奇迹。在整整两年的时间里面,红*辗转十四省,突破几十万敌*的包围封锁,唱响战略转移的凯哥,是人类近现代战争史上,凡人谱写的英雄史诗。
从年10月到年10月,整整80年间,长征的意义丝毫没有磨灭,反而愈发强烈。
今天,愉阅君就和您一起,重走“长征路”。
从西安走时,气温摄氏38度。
这是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和妻利用假期外出旅游。
我们沿宝成铁路南下。茫茫夜色中,只感觉火车不时地穿过一个隧道,又穿过一个隧道;视线一会儿玄青,一会儿幽暗,一会儿又转成铅灰。这条铁路,是中国铁路史上的奇迹。沿途几乎全是崇山峻岭,地势极为复杂,工程艰巨异常。共和国的铁道兵和铁路工人,硬是逢山开道,遇壑架桥,在长达公里的铁路线上,打通隧道个,架设桥梁座,在隧道里或桥梁上建造了几十个“地下车站”或“空中车站”,整个工程历经12个春秋,年7月1日正式通车。于今我们身临其境,却因为是晚上,体会不到多大惊险,留下些许遗憾。
凌晨到达昭化车站,马不停蹄地赶到汽车站,坐上了去往九寨沟的汽车。一路上的劳顿非言语所能道尽。那时交通落后,我们坐的竟是一辆解放牌卡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摇荡,一边是悬崖峭壁,另一边是水流湍急的白龙江,人似在画中游,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一天下来,尝尽“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滋味。好在九寨沟的风景迷人,算是将一路上的艰辛做了补偿。
从九寨沟出来,有人指点,可以坐九寨沟至成都的旅游车,途径松潘草地,“走”长征路。这一消息,使我俩陡添惊喜。一咬牙,每人花80元买了一张车票——这在当时可是很昂贵的,过草地。
时值八月。出发时还是艳阳高照,酷暑当头。我们这一车来自天南海北的游客,清一色夏装裹身。我穿短裤背心,妻着短衫长裙。进入草地后,人烟逐渐稀少,顿有荒凉之感。偶尔可见到一些石头堆,讨教同行客方知,那叫“玛尼堆”,藏语称“朵帮”,就是垒起来的石头之意,类似于蒙古族的“敖包”,说明我们已进入藏族居住地区。藏民以碎石块叠垒成堆,布上经幡,每次路过时,就在石堆上添加一些石块,然后绕“玛尼堆”顺时针走三圈,祈求上天保佑。这里人烟稀少,天高地阔,间或出现几顶帐篷,二三牧民,还有陪伴他们的牛马。牧民见到汽车,老远就招手,就喊叫,我们还之以礼,也挥手,也喊叫。虽然素不相识,心却在沟通交流。天空忽有苍鹰盘旋,妻首先喊:“高山之鹰!”车厢里的人都伸出头来,对着天空大叫:“高山之鹰!高山之鹰!”车厢里,一派浪漫、欢乐景象。
不料,再往前走,气氛逐渐冷却下来。虽然门窗紧闭,但我们却分明感觉到寒冷在逼近、压迫过来。一步一步,一点一点,令人渐渐招架不住。冷,彻骨的冷。又过了一段时间,天空中居然飘起了雪花。雪花纷纷扬扬,似乎很温柔,很耐心,轻轻地叩击着门窗,无声无息地陪伴着我们前行。同车中有几个广东青年,生平第一次见到真雪,不由激动得大呼小叫。当司机在一个地方停车让大家“方便”时,他们又是拍照,又是打雪仗,可乐坏了。路旁有青青的小草,小草中间有成群的牦牛,以黑色居多,毛长长的,在悠闲地吃草。牦牛不怕冷。
我们怕冷。在车厢里面坐着,又不能活动,大家一个个瑟缩着,纷纷从随身的行囊中搜寻衣服御寒——实在也搜不到什么衣服,除了夏装,还是夏装。我将一件雨衣披在身上,妻子索性把一条裙子套在头上。这时最艰巨的任务,是抵御严寒。
在草地上共走了两天。
第一天傍晚到达松潘县城。松潘西面,有个地方叫毛儿盖。年7月,毛泽东、周恩来等率领中央红*到达这里。部队一面筹粮准备过草地,一面耐心等待张国焘率领的四方面*到来。其时,张国焘自恃兵众枪多,已经不把中央放在眼里。他野心大发,企图篡夺领导权。8月4日至6日,*中央在毛儿盖的沙窝召开了*治局会议,对张国焘进行批评教育,决定红*兵分左右,经草地北上。然而张国焘竟拒不执行中央决议,主张西出阿坝,向青甘边缘退却。8月20日,中央又在毛儿盖召开*治局会议,反对张国焘的错误,坚持北上,实现创建川陕甘革命根据地的战略目标。这两次会议后,右路*在*中央和毛泽东、周恩来等的指挥下,战胜严寒和饥饿,胜利通过草地,到达四川巴西。而左路*由于张国焘的倒行逆施,使红*两过草地,遭受了巨大损失和痛苦。
第二天,我们开始穿越草原腹地。或许由于气候逐渐变暖、干燥的缘故,草原没有我们想象得那样,遍地是泥泞沼泽。但天气依然不好。天空仍不时飘着雪花。远处雪峰连绵,眼前野草茫茫。牛粪触目皆是。显然,这里已经成了良好的牧场。而50年前不是这样。当年红*过草地时,也是八月,气候比现在恶劣得多。我曾读过周恩来的警卫员魏国禄写的回忆录:
“草地是个气候变化无常的地区,有时天空无云,烈日晒得脸上火辣辣地疼;有时阴云密布,急风暴雨猛烈袭来,一刹那就像到了严寒的冬天。在那越走越难走的草地上,长满了齐腰的水草,起伏不平,踏上去像是走在海绵上一样晃荡。”
草地行*的艰苦,绝不仅仅是气候恶劣,地形复杂。更为严重的是,当时形势极为严峻,红*前有胡宗南的四个师严阵以待,后有刘文辉的川*尾随追击。敌人只给红*留出一条“不敢走的道路”——草地。虽然称其为“草地”,其实是海拔两千米的高原,这里没有人烟,没有树林,没有飞鸟,简直是一个死寂的世界。在敌人看来,草地就是“绝地”,踏入草地,等于自取灭亡。只是他们不知道,这是红*,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中国工农红*。*中央当时决定走草地时,毛泽东就豪迈地宣布:“向大自然闯出一条生路!”在红*面前,有困难,但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有敌人,但没有打不败的敌人。“红*都是钢铁汉,千锤百炼不怕难”。就这样,红*携带着武器和极少的干粮,又缺少御寒的衣服,在茫茫的草地上开始艰难跋涉。粮食吃完了,就挖野菜,吃草根,啃树皮,喝凉水,咽棉花。有许多同志没有走出草地就累死、饿死、冻死了。绝大多数的红*,靠着顽强的革命意志,终于走出了草地,脱离了险境。
而此时此刻,我们就走在这片红*用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先烈们没有想到,在他们倒下14年之后,新中国就诞生了。半个世纪以后,又有一些人,也是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坐着旅游车,来重踏他们的足迹。每一个选择到这里旅游的人,无不怀着双重目的,既是欣赏这里奇异的自然风光,更是出于缅怀和感恩。我与妻子都是国家干部,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想对长征来一次亲身体验,来一个“百闻不如一见”。如果不是感同身受,我们怎么能够想象得到,在八月的季节里,草地竟然真的雪花飘飘,冷风刺骨。在苍穹之下,在大地面前,我们对红*怀着深深的崇敬和谢意。这一刻,我们才真正理解了什么是长征精神,这就是,对革命胜利的信念忠诚如钢,对实现共产主义的理想坚定似铁,就是不怕牺牲、前赴后继、勇往直前、坚韧不拔、众志成城、团结互助与百折不挠。历史翻过了一页又一页,但长征的精神我们丝毫不应忘记,非但不能忘记,连一丝淡漠、微小菲薄都应汗颜羞惭!我们今天能够安逸舒适地来此旅游观光,正如郭沫若所言:“多少人民血,换来此尊荣。思之泪欲坠,欢笑不成声”。忽然,有一个小青年,激动地高举拳头大喊:“红*万岁!”我们立刻齐声附和:“红*万岁!红*万岁!”身上竟然不感到寒冷了,旅途劳顿的疲劳也一扫而光。
是的,历史不应该忘记。就在第二天,我们到达了红原县。红原县属于阿坝藏族自治州,原先叫哈拉玛,因为红*当年长征经过这里,解放后更名红原,意为“红*走过的草原”。人民没有忘记。
出红原抵南,经刷经寺,直奔成都,离松潘草地渐渐远了。
又是艳阳高照。
作者简介:
孙贵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潍坊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至今在《新华文摘》《读者》《杂文月刊》《杂文选刊》《杂文报》《散文百家》、上海《文汇报》、香港《文汇报》、香港《大公报》、美国《世界日报》《文学报》等国内外多家报刊杂志发表散文、杂文、随笔等0余篇。作品几十次入选全国年选本和各类文集。出版杂文、散文集《飞鸿印雪》《闲写青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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