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报观察》客户端记者蒋君芳袁敏徐中成
提起阿坝州,不管是四川人还是外地游客都一定会对那里绝美的景色赞不绝口。
那里是长江、*河上游的重要水源涵养地,川滇森林及生物多样性保护和青藏高原生态屏障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国家和省主体功能区规划定位中,属“限制开发的重点生态功能区”。
在保护好生态环境的前提下,如何让群众收入持续增加?
生态环境保护与开发之间如何取舍?牧区群众如何分享生态红利?
川观君兵分几路,去到阿坝州,带大家认识一些既环保又能赚钱的人和事!
从“养牛大户”到“种草大王”
眼下,阿坝州不少牧民都开始为牲畜过冬储备草料。红原县瓦切镇村民泽郎夺尔基家也开始忙碌起来,几乎每天都有人开着车子来找他,目的只有一个:买草料。
几年前,泽郎夺尔基也在为自家牦牛冬春期间的草料发愁,几年后,他已经成为了在整个阿坝州都小有名气的“种草大王”。
为何会有这样的转变?过去,泽郎夺尔基也是一个养殖大户,家里头有几百头牦牛,但即使经验丰富,仍然要时常面对牦牛的死亡,“死亡原因很好找,冻死和饿死。”
经历过数十个冬春的考验,泽郎夺尔基开始思考,能不能提高草场的出草率,让一亩草地出的草比原来翻一倍?围绕这个目标,他开始减少牦牛养殖量,尝试人工种草。“县上畜牧局给我提高免费的草种,其实种草的技术难度并不大,一个人就能管好几千亩草场,难的是牧民思维的转变,牧民祖祖辈辈都是在靠天吃饭,依靠自然生长的草场养殖牲畜。”
去年因为没有大型机械设备,只能靠人工收割,很多草来不及收。但即使这样,泽郎夺尔基仍然赚了十几万元,跟养牦牛的收入不相上下。这让泽郎夺尔基下定决心,要把收割机械开进草地上。今年,他向村里租了机械设备,“等手上的钱够了,我就自己买一台。”
一开始,家里人都反对泽郎夺尔基的种草想法,认为他有些“疯狂”,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改变了家人的态度。
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泽郎夺尔基家全家总动员,投入到收割中来。打开泽郎夺尔基家的草料库,一股浓烈的青草味迎面扑来。“来买草的人一看到我的草都很高兴,因为对于懂草的人来说,这些草料就是一桌美味的大餐。”泽郎夺尔基的草料在草原上名气不少,各地的牧民都慕名而来,“不少甘肃的牧民都来我这里买草呢。”
一捆草料重约40斤,卖价60元。这几乎已经堆满了的草料库,还只是所有草料的一半,还有一半没有收割。泽郎夺尔基保守估计,今年的收入将达到50万元,除去生产成本等,收入也比往年卖牦牛要高不少。
尝到甜头的泽郎夺尔基,打算加快脚步,继续平整土地,扩大人工草场的范围。想法不少的他,还在修建一个晒草场,这个晒草场是密闭的,屋顶是采用的是透光的玻璃,这样光就能照进来。草晒干后,存储的时间会更长。
让泽郎夺尔基更自豪的是,自己的人工草场,不但为自己带来了经济收入,同时也保护了生态,“机械收割的时候,只收割上半部分,草根还留在土地里,收割完后,它会继续生长,所以我的草场基本不会出现沙化现象。”
把“阳光”和“空气”变成财富
要在辽阔的草原上,找到牧民尕尕家的草场非常容易:从山腰上看,有一大片“镜子”聚集的地方就是了。
去年,红原县第一个光伏项目,邛溪20MW光伏电站项目,启动建设,今年3月,项目一期2兆瓦机组正式并网发电,二期18兆瓦机组也将在今年内完成建设,并网发电,项目全部完成后每年可实现发电量万度。
光伏已经成为阿坝州草原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在传统能源开发已接近峰值,新能源开发方兴未艾的局面下,阿坝州对全州风能、太阳能资源的摸底调查,全州拟规划风力发电和光伏发电装机容量分别为兆瓦和兆瓦。目前,天津中环集团、中电投四川公司、中核集团已在阿坝州率先启动新能源开发项目。
红原县邛溪20MW光伏电站项目所在地,租用了红原县牧民尕尕家的七百多亩草地,一年支付10多万元的租金,每5年,租金会按一定比例递增。
尽管光伏产业是清洁能源,但一开始,尕尕担心光伏发电设备进入草场后,会对草场造成破坏。
“我们采用的模式是聚光发电,反射聚光镜会跟随着阳光照射方向不断转动,同一块草地不会24小时都被聚光镜遮住,生长不受影响。”项目工程部部长谭小东指着聚光镜下的一块草地说,草的长势很不错,“今后我们还会跟尕尕商量一个合作机制,由他每年对草地进行收割。”
项目现场另一个让人注意到的细节是,电缆并没有走地下,而是在草地上“搭桥布线”,成本与走地下相比,会提高不少。“这样布线,也是从生态保护的角度出发,对草地的破坏性最小。”谭小东解释道。
在阿坝,阳光是一种财富,空气也能带来经济效益。
汶川漩口工业园区里,有一家叫侨源气体的企业。这家企业在年初正式投运生产。一进入企业大门,首先注意到的肯定是大门右手边的两个巨型罐子,一个是医用液氧罐,另一个是高纯度食品级液氧罐。
不少工业企业选择阿坝州,看中的是阿坝州相对便宜的工业电价,而侨源气气体更看中的是当地的“空气”。
侨源气体的主要产品就是高纯氧,空气是主原料,所以选择项目落地时,首先考虑的是当地的空气质量,衡量标准就是当地空气中的污染物含量,周边尤其不能有化工类企业。“之所以选择在汶川县,是因为这里被青山绿水环抱,空气质量良好。”阿坝州汶川县侨源气体有限公司总经理李宏介绍,目前一天能产吨高纯氧。
而漩口工业园区的空气之所以“卖相好”,是因为这里对污染企业坚决说不。“5.12地震后,原先布局在这里的高载能企业基本都往北搬迁了,剩下来的企业,我们都要求往‘零污染’靠近,新引进的企业,在环保上必须经过严格的考验。”汶川县经信局局长肖宏介绍道。
若尔盖花湖的保护与开发:没有了湿地就没有了景区
“*牵梦绕若尔盖,花湖就是这迷人的所在。”8月29日,站上栈道观景台,花湖全景尽收眼底,带着家人从西安自驾到若尔盖的刘先生感叹着高原湿地的美,手中的相机响个不停。
藏族汉子索郎夺尔基却无暇顾及花湖令人心醉的高原美,作为若尔盖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保护科科长,他的目光更为犀利,留心观察着花湖的一草一木。见到有游客踏进草地拍照,索郎夺尔基立即上前制止,“这些倒伏的草皮都是游客穿过栈道踩踏的,高原湿地主要靠草地下脆弱的泥炭层蓄水,破坏不得啊。”
花湖景区位于若尔盖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核心区,一方水土,双重身份。保护与开发,湿地与景区之间的关系如何协调,考验着管理者的智慧。
“如果没有了湿地,也就没有了景区。”若尔盖县旅游公司负责花湖景区的日常管理与运营,在景区管理部经理李奎看来,景区和保护区之间首先是朋友,都为着保护高原湿地,为着若尔盖增收的目标而来。
朋友间的合作之路,并非一帆顺风。花湖景区于年启动旅游开发,在开发之初,生态保护的措施并非如今的完善到位:游客可以自驾随意进出草地,进入景区深处的栈道也是永久性的混泥土桩,景区内打猎捕鱼也时有发生。
在保护区管理局的干预下,景区沿着游客碾压出的车辙,修建了4.7公里单行道,游客进入景区必须统一换乘观光车。步行栈道也改由破坏性更小、寿命更长的钢管做支架。
同时,景区实施常年禁捕,为了给保护区内的候鸟有充足的觅食时间,景区的营业时间也做出调整,早上开园推迟两小时,晚上闭园提前两小时。
“只要是危及湿地的开发,我们都会直接地给景区提出来,景区即使要动一块土、一棵草,也都必须事先通报保护区。”索郎夺尔基的不留情面,为花湖保住了川西北最美的高原沼泽,留下了面积达公顷的高山湖泊,带来了黑颈鹤等百余种珍贵鸟类的安家落户……
随着景区知名度的提升,游客人数日渐增多,刚刚过去的七八月旅游旺季,花湖景区日接待量已达万人左右。
今年7月,若尔盖花湖旅游区总体规划通过专家评审。花湖将按照4A、5A级景区标准,重点突出湿地科普、生态保护、自然观光、旅游休闲等方面的独特优势,打造中国高原泥炭沼泽湿地国际旅游最佳目的地。
既要青山绿水,也要金山银山。在阿坝草原,还有更多的索郎夺尔基和李奎们,正为牧区的生态保护和旅游发展积极探路。
若尔盖“活地图”:每一个沙块我都去过
若尔盖的秋天,云淡风轻,草原上星罗棋布的牛羊啃食着已经开始泛*的牧草。8月29日,记者跟随若尔盖县环境保护和林业局工程师蒙嘉文,穿过肥美的高原沼泽,深入草原治沙的最前线。
谈到川西北生态保护,“草原治沙”是一个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话题,而治沙的主战场便是若尔盖大草原,一个几十年来都未曾转移的主战场。
“全县目前共有个沙块,每一个沙块我都去过,别人都叫我治沙‘活地图’。”蒙嘉文今年48岁,却是一位和治沙打了20多年交道的一把老手,因为长期在草原上奔走,与同龄人相比略显苍老。
穿过花湖湿地,经过半个多小时的颠簸路段后,车辆驶入黑河治沙点。呈现在记者眼前的是和美丽花湖天壤之别的高原景色。沙化土地犹如一块块伤疤附着在草场上,远处的沙丘连绵起伏,先前满眼的绿色已难觅踪影。“这条沙带绵延30公里,一直延续到靠近甘肃的*河边上。”蒙嘉文说,这样的沙带,在若尔盖不止一条。
在黑河治沙点,经过蒙嘉文和同事们的努力,几座沙丘已经改变了样貌。固沙利器高山柳已经一丛丛地站稳了脚跟,高山柳下的沙地也逐渐被牧草覆盖,恢复了草原应有的模样。但看到草场上满地的鼠洞,蒙嘉文仍是一脸的无奈。
“治沙的最终目标,还是要将沙地变成能让若尔盖牧民有序放牧的草地。”蒙嘉文告诉记者,高山柳的栽种也很有讲究,在栽种之初就考虑到了后续放牧的需要,特意保持了能让牲畜通行的间距。
眼前的治沙成果来之不易,“几十年的实验摸索,才有了目前相对成熟的治沙技术。”蒙嘉文说每块沙地的类型不同,采取的措施也不同,治沙的反复性很强,找到容易在沙地附着并存活的植被相当不容易,“种草、种药材、秸秆固沙,这些办法在若尔盖效果都不明显,经过长时间的摸索,才找到了萌发率高,适合沙地生长的树种高山柳。”但他也有担忧,高山柳虽然成活率高,但品种单一,如果若尔盖治沙都用高山柳,这本身也是一种风险。
在蒙嘉文看来,除了*府的主动作为,治沙还需要发动群众的积极性。
在麦溪乡嘎沙村,村支部书记足巴甲和蒙嘉文是相识多年的朋友。朋友间谈论最多的话题便是治沙。
麦溪乡位于若尔盖湿地核心区,近年来湿地萎缩,沙化面积不断扩大。年,在足巴甲的提议下,牧民行动了起来,成立了“嘎沙村种草治沙牧民协会”。在协会的带动下,牧民种植高山柳,大范围撒播草籽,成功治理沙余亩。足巴甲看到了治沙给家园带来的变化,“以前,每到狂风呼啸,沙子就满天飞舞,现在种了树沙尘少多了。”
牧民生活的一个细微变化让蒙嘉文印象深刻,“牛粪一直被牧民视为财富的象征,堆放在居住点。如今,不少牧民会自发地把牛粪背到沙化区,改善植被。”
谈到目前治沙的最大困难,蒙嘉文谈到最多的还是资金的不足。“紧邻道路沿线的沙丘治理已经基本完成,但治沙的主战场还在草原的深处。”蒙嘉文说,工程治沙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仅仅道路拓展,材料运输这一项都是很大一笔开销。“希望国家能加大治沙专项资金投入,若尔盖治沙,需要全社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