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尔盖大草原
——据有关方面考证，若尔盖大草原的湿地至少给*河提供了百分之三十的水量，那么，她无疑便是*河的母亲。题记。
1
水是万物之源。在广袤无垠的平原
缺水的地方叫沙漠，有水的地方是草原
有水，就有生命、有生机、有未来
有水的地方，就有人间气息、就有灵*
若尔盖大草原湿地，九曲*河第一湾
黑河、白河、贾曲在此汇流
如藤蔓把大大小小的湖泊串连起来
藏族人、草原狼、黑颈鹤、白天鹅、藏鸳鸯、白鹳
在此逐水草而居，相亲相爱
虫草、贝母、鹿茸、雪莲等名贵草药
在此安家落户，造福一方百姓
藏族牧民们骑着高头大马，现在还有骑摩托车的
在草原上放牧自己的财富，那些如蚂蚁一样
在山坡、草地上蠕动的牦牛、绵羊
凶猛而忠心耿耿的牧羊犬，不辞辛劳地
在草原上巡视，为主人排忧解难
他们构成大草原一幅动态的风景名胜
很多年前，这里还是荒无人烟
众多穿皮靴的*队围追堵截，把一支穿草鞋的队伍
驱赶到若尔盖大草原，异想天开地
谋划用饥寒和黑色沼泽消灭对方，那些无底的黑洞
吞噬了无数年轻的生命，而挑在肩上的共和国
从若尔盖大草原的死亡边缘，走向了远方
走向了一个又一个胜利
草原给予他们可怕的死亡，又赋予他们生的希望
大草原偶尔也开黑色幽默，祥瑞平和是常态
大草原只庇佑那些机智、勇敢、无畏的人
走进大草原、爬上山坡、加入牛羊群
走进牧民的日常生活，他们的艰辛和幸福
全都写在脸上，高原红诠释着坚韧
清澈的目光满溢出善良，朴素的笑容
仿佛清晨的阳光，能把迷漫的雾霭一扫而光
在平坦宽阔的公路上，我有幸成为
一群雄纠纠气昂昂的牦牛、绵羊队伍中的一员
从这一刻起，我才真正读懂了高原
这位沉默寡言的母亲，以她的坚韧和忍耐
塑造了一代代高原人吃苦耐劳的秉性
以她的贫瘠和富饶，养育着他们
还有他们的牛、羊、马、狼、雕、雪豹等兄弟姐妹
千万年来，从来没有喊过苦叫过怨
她总是默默地向人们奉献滋润的水、青翠的草
健壮的牛羊、绚烂的阳光、苍茫的岁月
从若尔盖大草原潺潺流向*河
流进牛、羊、马的咽喉，滋润我们心田的水
分明是母亲的乳汁……
九曲*河第一湾（图片来自网络）。
2
若尔盖有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也是高耸入云的山峰
有山必有好水，好水必有好的人家
沿着热尔沟一路向上，热尔河潺潺而下
两岸参天的白杨树直指云霄，纷纷向后退去
一个叫后勤村的地方，映入眼帘
村口耸立或大或小的佛塔，是藏族村落的标签
“后勤”是藏语直译，是后山有水
流下来的意思，首先抓住我眼球的
是村口一间古老的水磨房，哗啦啦的流水
推动着石磨，无需人现场看管
饱满壮硕的青稞，慢慢变成洁白的面粉
青稞耐寒，糌粑抵饿，它赋予
高原人勤劳、朴实、坚韧、顽强的生命力
每家每户门口都堆积着码得整整齐齐的木材
那是过冬用的温暖，农区用木材
牧区用牛粪，驱赶高原冬天漫长的寒冷
泽巴满老人慈祥善良，和善的笑容里
浸透着高原红，就是这位平凡的老妈妈
洗衣做饭、挑水砍柴、下地干活
相夫教子，无悔无怨，在别人家不送孩子上学时
她宁愿自己吃苦受累，起早贪黑
也要用知识武装下一代，在那艰苦的岁月里
把三个孩子尽数培养成才，在山前屋后的藏民中
成为一段佳话，如村后的流水
流向远方，源远流长
村中有一棵白杨树，枝桠繁茂
巨大的伞形枝干上挂满哈达和经幡，泽巴满老人说
听老人讲，这棵古树已在这里生活了上千年
根扎得很深，就像他们的祖先
泽巴满老人慈祥善良
3
我们常常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却不知道
自己该往哪里去，祖先赐予我们唯一的生命
我们却往往背叛他们的期许。藏族人
知道自己最终的目的地，是回归朴素的大自然
并终身为此执着的转山、祈祷、修行
大自然的一切事物，存在即合理
一个有信仰的民族，就拥有敬畏之心
才会内心强大并坚持，才会赢得大自然的加持
他们也必然会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藏族人死后，在家停放三天
请僧人为其超度，让其灵*与躯壳分离
把用旧的躯壳实施终极施舍——
天葬就是把肉体切割喂食秃鹫，火葬便是
把肉体烧成灰烬，回馈这片生于斯
长于斯的土地，这是他们回归大自然的普遍方式
送逝者上路的是藏族男子，他们约定俗成
村子里的男人，要轮流去履行那个砍柴点火者
抑或执刀人的天职，这是男人们成长的必经之路
见惯了生死，心中便拥有一方明净的天空
他们的日子就会像草原那么辽阔，河流那么澄澈
郎木寺静如处子，不远处的天葬台上
秃鹫在高空俯瞰人间，一股泉水从旁奔流而下
那是岷江的源头，她以母性的天性
分泌甘甜的乳汁，滋润树木、花草、牛羊、人……
只要你需要，她就无私给予
4
有人说过，作为一个女人
如果没有成为母亲，那是一生的憾事
易当措17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
浑身浮肿，奄奄一息
那时的藏区医疗水平有限，医生束手无策
是一个高僧伸手相救，让她起死回生
出家修行，施乐行善的种子
从此就深埋入她的心底，尽管凡缘未尽
她走上了教书育人的道路，其实
真正的佛在人间，她对朋友对亲人的那份真诚
就是另外一种修行，从不计较得失
尽职尽责，悉心呵护无数的小草和花蕾
不惧高海拔氧气稀薄，战胜寒冷
向着太阳茁壮成长和灿烂绽放，无愧人生
她曾经渴望成为母亲，哪怕是藏族
一夫多妻婚俗中的一员，后来她还是放弃了
她心中深埋的佛缘，告诉她
大善是爱苍生、爱山河、爱草原、爱所有的生命
她拿起笔，把自己的善意和执念
变成一粒粒闪光的文字，诗人易当措
从此就成为一位母亲，每一首诗
都是她精心孕育的孩子，延续着她的气息和血脉
其实，高原人、牛、马、羊、犬、狼、旱獭
树木、草卉、流水……，又何尝不是
若尔盖大草原写就的一行行隽永的诗篇？
藏族女诗人易当措
5
我原以为万玛央金是这家酒店的服务员
长得瘦小，仿佛是一头乖巧的小羊羔
她问我们想不想吃牦牛酸奶，她说她去买
当她二十多分钟回来时，与她聊天
才知道她是这家酒店的主人，而这里的服务员
全都来自唐克镇的贫困户，这是她家
以自己纯朴的方式回馈乡里乡亲
万玛央金的妈妈叫程秀芳，是个汉族女子
当年在养路队养路，而她的父亲东周
是当地藏族汉子，在路边搭个帐篷修理摩托车
家里穷得买不起洗脸盆，他们结合时
大哥五岁、二哥两岁、万玛央金
跟了別人，当年爸爸妈妈走到一起时
他们家里常常吃了上顿愁下顿
双方的家庭都誓死抵抗，三年里彼此形同陌路
汉族妈妈没再生育，视他们若己出
把一生的心血都花在这个藏汉联姻的家庭
年前，唐克镇的*河第一湾景区尚未开发
是驴友们心中的梦想天堂，但找不到
睡觉的地方，他们便在一个山坡搭起十几顶帐篷
没电没水没茅坑，廉价出租给驴友过夜
并以此为契机，大力开发旅游产业
随着景区的发展，五湖四海的游客接踵而至
经过十余年的奋斗，他们家的产业在当地名声显赫
拥有三家酒店、一家马场、两百多头牦牛
富甲一方，一家十四口人生活亲密无间
万玛央金嘴里总是妈妈长妈妈短，看得出来
在她心中，程秀芳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作为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万玛央金最大的愿望
就是要努力自学，弥补没有上过学堂的遗憾
一天晚上她打来电话，请我写一段话
她要用来转发央媒记者采访她妈妈的一个视频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我写给她这几个字，我想
在草原上挨过饿、受过冻、吃过苦
作为一个草原的女儿，更能深切理解这句话
母爱之所以伟大，是因为
爱从不设置前提条件，就像我们不断地
从大草原索取，而她从不拒绝
左二为程秀芳，右一为万玛央金
6
次忠卓玛生的眉清目秀，一袭绛红色袈裟
把她的睿智和柔和衬托得淋漓尽致
她修行的桑哦徳青尼姑寺，在宁钦山顶
每次上山下山，她一个人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
单程步行要四个小时，十数年如一日的坚持
她已修炼成为乐善好施，慈悲为怀的高僧
她这次下山，是要陪我去看望
一位叫扎尕的孤寡老人，她居住在长安寨
可命运捉弄人，这位母亲年轻时离异，女孩夭折
清心寡欲生活了数十载，耄耋之年
不堪岁月压迫的老宅子最终塌陷了，好在
她的乐观心态，战胜了贫寒和厄运
在接受她赐予我洁白无瑕的哈达时
我深深地向这位坚强的母亲鞠了一躬
她为我祈祷“扎西德勒”，我愉悦地说声“哦呀”
她的祝福无比沉重，仿佛是门口堆积起来的木柴
它们能给我们带来温暖。家徒四壁
用四块木板围成的床上，铺着一张用旧的兽皮
上面留有无数她与贫寒搏斗的痕迹
但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愁苦，布满皱纹的脸庞
只有高原红、微笑、宽容和慈祥
离长安寨不远处，有一座叫班佑寺的寺院
在小河对岸，道路迄今仍然是坑坑洼洼
当年一支衣不蔽体、饥寒交迫的队伍
跨过风雨飘摇的巴西乡风雨桥，流落到此歇脚
主题是筹措粮食。饿着肚子
无论理想是多么高耸入云，始终会让士气大打折扣
他们在这穷乡僻壤，五天里
竟然筹措到十一万公斤粮食，这是一个奇迹
更是一个生死攸关的转折点，这支队伍里
后来走出了共和国的主席、副主席、*务院总理
还有总司令、九大元帅、九位大将……
他们前脚刚走，班佑寺就神秘地失火了
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矗立
在大山深沟里，仿佛是内心深处有许多不解
等待岁月的答案；又像是一位被时光遗忘的母亲
佝偻着背，在等待外出闯荡的儿女
——回——还
左一为次忠卓玛高僧，左二为扎尕老人
7
九月的草原，青色渐渐褪去
广袤大地仿佛铺上金*色的地毯
一个季节行将结束，另一个季节已按捺不住
草原鼠在地下修筑了四通八达的迷宫
在洞口探头探脑，仿佛是与我们捉迷藏
我们向着草原深处的毡房走去
一个藏族妇女远远地迎面而来，她告诉我们
不要靠近，他们的看场护牧的藏獒认生
会伤人，它们对待主人尽职尽责、忠心耿耿
这个善良的女人名叫多吉卓玛
她用头巾严严实实地裹着头，只露出
两只清澈的眼睛，一为御寒，二是预防紫外线
这个两个孩子的妈妈，年龄并不大
藏族女人勤劳善良，不仅要生孩育女
屋里屋外的重活累活都得干，男人们吃茶喝酒打牌
干些自己的嗜好，但这个传统已渐渐解冻
他们开始懂得疼爱女人，不再游手好闲
从唐克镇出来，一对藏族夫妻正在收割冬草
我没忍住停下车，与他们拉起了家常
男的叫白玛旦真，女的叫索郎杨卓
他们那褐黑色的脸庞，显得格外的般配和恩爱
白玛旦真和索郎杨卓
多吉卓玛家有75头牦牛，那是他们家的
全部财富，丈夫常常帮她放牧
她的言语中充满了幸福感，把我们送出草场
她沿着公路向另外一个方向急步走去
与她的出发点刚好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为了我们的安全，她多走了一倍多的路程
目送着她健步如飞的身影，融入
一群健硕的牦牛群，这些草原上的宝贝疙瘩
在大草原上繁衍生息，生生不息
高原的天空，有时候像一位魔术师
从百宝箱里一会儿掏出磅礴大雨、一会儿
掏出灿烂阳光、一会儿掏出七色彩虹
一会儿像撒豆子一般，把牛羊马撒在公路上
这些高原精灵不怕人和车，它们的步伐
淡定而从容，它们知道
这里不仅仅是我们的家园，也是它们的天堂
牧民多吉卓玛
8
九月的大草原，仿佛一幅巨大的油画
*橙橙的主色调，夺目耀眼
花湖的花儿已收敛色彩，冬虫草开始蓄势待发
牧民们与牛羊群，都在为冰雪世界做准备
寒意渐浓，大雪已在来的路上
若尔盖大草原的草，尽管纤细、矮小
甚至，大风一吹，就会伏倒
但再大的雪，都没有压垮过他们的信念
生活总是会起起伏伏，他们明白
冬天到了，春天也就在前面
.9.12-13
李立，鹏城湘人，红网《李立行吟》专栏作家，爱诗，更爱远方，去过六大洲，理想是睡好每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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