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期
东湖春光（国画）（局部）胡德旌作
古镇溱潼处在水乡泽国的里下河地区，浩瀚的喜鹊湖是最能代表溱潼水乡的地方。喜鹊湖又叫溱湖，我和许多人的感觉一样，认为叫作喜鹊湖似乎更能引人入胜一些。喜鹊湖“昔多喜鹊飞集”，它的来历颇为神奇，神话的故事很多。一说当年在喜鹊湖的上空，曾有金龙与一大群喜鹊相遇，喜鹊们啄住龙尾盘旋飞舞，蔚蓝的天空金光灿灿，一派祥瑞之相，喜鹊湖因而得名。此类传说当可存疑，姑且听之，但大批喜鹊栖息此处，亦说明了这里自然环境的优越。喜鹊湖的风光自然秀美。湖的那边住有几百户人家，从事烧砖、种菜等生计。我第一次来到喜鹊湖时，是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初。我惊异于这片水域的浩荡和宁静。那天我们租了一条小帮船驶离了湖北口，正午时分，来到了喜鹊湖的中央。阳光照在碧波万顷的水面上，波光潋滟、水天一色。喜鹊湖的水体清澈见底，坐在小船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水草在水下拂动，鱼儿在来回游动，几只喜鹊栖息在船篷上叽叽喳喳地叫唤。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飘。远处，芦苇丛随风抖动，几个小男孩骑在水牛上嬉闹，湖上人家的炊烟袅袅升起。几条撑着风帆的渔船在撒网，装砖头的、打鱼的，还有摆渡的船只不时从我们的小帮船旁边掠过。这些年，我来过喜鹊湖好多次，感觉每次来都有新变化。随着开发力度的加大，这里的建设、规划、管理都上了档次，原先的湖面更加阔大了，优质的水体和生态得到了保持，旅游的项目日渐增多，可以说这是一个生态修复保持完好的旅游景区。被评为国家5A级景区以后，这里的湿地、温泉、麋鹿、科普馆，尤其是原生态的自然环境，受到中外游客的啧啧称赞和热烈追捧。人类有着与生俱来的恋水情结。有水自然有船，许多人都很喜欢水上活动，喜欢划船，也喜欢坐船。喜鹊湖上一年一度的会船节，早已是远近闻名。在我看来，坐龙舟、画舫也好，机器的、篙子撑的也罢，总是不如摇橹的那么有情调、那么有诗意。近年间，我多次邀三五好友荡舟喜鹊湖上。一边观看船娘婀娜多姿的摇橹身影，一边聆听船娘唱着当地的民间小调，一边欣赏湖边的田园风光。当风声、鸟声、水声、歌声声声入耳的时候，那心情真的轻松自在，那感觉真的妙不可言。船娘是悠悠湖水中赏心悦目的景致。据说，船娘起源于隋朝，隋炀帝从大运河来扬州，偏爱美女背纤，催生了船娘。此后，历朝历代都不乏船娘的记载。清代文人墨客的笔端多次出现过船娘伴游，民国时期的文人则称之为“赏心的乐事”。那时的船娘带给世人的形象似乎有点复杂，妩媚、浪漫、暧昧……三潭印月的西湖，桨声灯影的秦淮河，白塔倒映的瘦西湖，都曾有过船娘的身影和传说。那些故事，有的哀婉动人，有的缠绵悱恻，有的坚韧励志。随着时代的变迁以及人们审美观变化，船娘从曾经的风行，变得销声匿迹，现在重又走到了世人面前。我认识的船娘叫阿红。四十岁刚刚出头。圆圆的脸蛋，眼睛大而有神，一副精干模样。几次见到她，都是头上梳着一个鬏，包着一块头巾，腰间围着围兜，一身的蓝印花布衣裤，上面点缀不少小白花的图案。阿红端庄干练，走路很快，说话的声音像铜铃一般动听。阿红原本是一个下岗工人。企业改制了，阿红有很长时间不适应。有的工友居家带小孩，有的工友自谋职业，也有的工友成天搓麻将。阿红本是勤劳之人，她正在一家私人企业打工。听到喜鹊湖旅游大开发要招一批船娘的信息，阿红有点心动，可又有点胆怯，她好像放不开面子。阿红当船娘确实很费了一番周折。她老公的意思是，这么大的喜鹊湖，周边能赚钱的行当多了去。不说帮人家打工，就是螃蟹、鱼虾、螺蛳、鸡鸭鹅、河藕等都可以拾掇拾掇赚钱。再不行，田里长点新鲜蔬菜，去卖卖，也能养家糊口呀。干吗要去当什么船娘呢？他们的内心深处，是担心船娘这个职业的名声不太好。也难怪，喜鹊湖周边过去交通闭塞，出行上街只能依靠船只来往，“咫尺往来，皆需舟楫”。人们世代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这就让不少人思想守旧背时。谈起风景区招船娘一事，有人说，船娘，不就是卖艺、卖笑么。那个跑过一段外勤的田大槐甚至说，船娘自古就是妓女的代名词。一下子可吓退了不少心动的报名人呢。喜鹊湖偏于一隅，它远离大城市，开发时间短，名气不如其他湖那么响。因地制宜开辟船娘伴游是这里旅游开发不错的创意。风景区的领导把有意向的姐妹们组织起来，讲今非昔比，讲创业不分贵贱，讲旅游项目的亮点，讲现今船娘的工作性质和内容，更将她们组织到外地参观学习。周庄的船娘都亮相米兰世博会了，扬州瘦西湖的船娘还有不少是大学生呢。终于让阿红们思想开了窍，也让田大槐们闭上了嘴。船娘的技能要会划桨摇橹。长在喜鹊湖边的阿红，自小就会玩水，撑船摇橹的技艺很是娴熟。船娘要会唱歌。阿红读中学时曾经是文艺宣传队的骨干，又是天生一副好嗓子，唱起歌来像百灵鸟。短暂的培训后，阿红她们就走马上任了。喜鹊湖船娘上岗，在当地是一件亘古未有的新鲜事。报纸、电台采访，电视台报道。阿红接受采访时充满水乡女子的骄傲与自信：“来喜鹊湖呼吸新鲜空气吧，喜鹊湖船娘邀请各方客人来喜鹊湖旅游。”一下子，阿红、连珍、兰英、和凤、根娣等船娘就成了当地名人。不长时间里，船娘们多次收到游客的表扬信，被评为市里的巾帼建功先进集体。我几次陪客人游喜鹊湖都正巧坐的阿红的船。留意观察，阿红很热爱自己的工作。她都是笑盈盈地站在船头迎候客人；她的船上备有应急小药箱，以供客人不时之需；阴天，她会准备好雨具；游客怕风寒，阿红会多带两件披巾；客人手机没电，她会递上充电宝；上下船只，她主动搀扶行动不便的游客。她还经常把小船摇到湖中心停止摇橹，让小船随着微风轻轻地晃动，让游客充分体味“景在岸边留、人在画中游”的美妙意境。阿红摇橹的动作飘逸、轻盈。上得船来，船娘会轻声招呼客人，“坐稳了，系好救生衣哦”。继而篙子一点，船儿离开岸边，随即双手摇橹，船儿随着橹的上下悠悠向前。小船在水波中摇曳荡漾，阿红臀部腰部的曲线起伏，倒映在湖水中的身姿，构成喜鹊湖上一道流动的亮丽风景。阿红擅长民歌，她的原生态的嗓音高亢嘹亮。一路上，阿红一边摇橹一边敞开嗓门，给客人们唱起家乡的经典民歌。《拔根芦柴花》《小放牛》《杨柳青》《好一朵茉莉花》等，悦耳的歌声在寂静的湖面上久久回荡。阿红准备的歌曲真不少，客人们点的，阿红大多数能够唱出来。客人们听到那些熟识的民歌会与阿红互动，这边唱，那边和。几条船拢在一起的时候，歌声此起彼伏，响彻湖面。此情、此景、此境，让游客们乐不可支、悠然自得、陶醉其间。有客人下船时给阿红小费，阿红都是坚持推辞，“客人在喜鹊湖玩得开心，我就高兴”。冬去春来，寒暑交替，喜鹊湖船娘的肤色变得黝黑泛红，风景区也美名远扬。我不知道，阿红们给喜鹊湖带来了多少经济效益。但我知道，阿红们的自我价值得到了生动体现；我也知道，喜鹊湖在旅游界的声名鹊起包含了她们的贡献；我还知道，跟着船娘游喜鹊湖是一种诗意的享受。如果你喜欢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