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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6/22 14:29:00

拾麦

立夏前后,“算*算割”就开始叫了,声音激昂悠远。每到这个时候,我就知道周边的麦子快熟了。

“算*算割”这种鸟到底是“啼血杜鹃”还是“布谷鸟”,我也没搞清楚,只是小时候听大人们说,远古时有位农夫错过了农时,没有及时收割成熟的庄稼,导致颗粒无收,于是他死后化成一只鸟,在麦子即将成熟时,不分昼夜、不辞辛苦地鸣叫,提醒人们把握农时,“算*算割”,及时收割庄稼。所以打小我就对这种传说中的神鸟充满敬畏之心。

每当听到“算*算割”的叫声,我就想起小时候三夏大忙时节,全家出动、龙口夺食的热火朝天的场面。只可惜,求学和工作的繁忙让我很少看到那种情景了,再说随着农业机械化水平的提高,这种人山人海的收割场面现在更是难得一见。

芒种前后,麦收正忙。一个没有太阳的下午,借着那么一丝凉意,我走到了麦田,漫无目的看着、寻找着。麦浪中两、三台红色联合收割机缓缓移动,一片片麦子被收割机吞了进去,身后吐出了颗颗饱满的金色麦粒和碎掉的麦秸,只见两三个农民把脱出的麦粒装进袋子,堆在地头,与前来收购粮食的人一番验货讲价,麦子就上了收购商的货车。大忙时节,田间地头根本没有曾经记忆中那种大会战的热闹场面,不免有些失望。

正当我看着那一尺多高的亮晃晃、直愣愣麦茬愣神时,大片麦茬的那一头,一对老夫妇弯着腰,好像是在收割过的、硬生生的麦茬中拣拾麦穗。此情此景尽然使我莫名激动,快步走向他们的瞬间,儿时的记忆一下浮现在眼前。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事情了。当时农村还是集体经济,以生产队为单位,集体出工干活。每到夏收、夏种、夏管的“三夏”时节,生活队最大的任务就是收麦、碾场和种秋庄稼,大概十多天的时间里,生产队社员个个象打仗一样,劲头十足,抢收抢种,战天斗地,与时间和节气赛跑,以确保夏粮及时归仓和秋庄稼及时下种出苗。在这十多天里,麦田、麦场到处都能看到热火朝天的大干场景,在那艳阳高照的天气里,到处都看到不知疲倦,莫名的兴奋大人小孩,或许那就是丰收带来的发自内心的真正喜悦吧。

为了配合“麦*农忙,秀女出房”的“三夏”大忙,那时的农村学校到了夏收季节,要放十到十五天夏忙假,学生们放假后的主要任务就是拾麦,以保证生产队粮食颗粒归仓。

拾麦子由生产队统一安排,对收割过的麦地,地毯式搜寻一遍,一般只要十到十三、四岁的孩子,因为小一点的孩子捡拾不干净,也跟不上节奏,他们只能在家里帮大人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大一点的孩子生产队要把他们当作劳力分到每个劳动小组,参加拉运麦捆等农活,为家里挣点工分。

拾麦子一般要有一个带队,主要任务是把学生集合起来,统一带到需要尽快拣拾的地块,然后让学生间隔一两米,一字排开,从地块的一头开始,一直拣拾到地块另一端。在学生们拾麦过程中,带队人的要不断巡视,检查提醒,确保没有遗漏的麦穗。捡拾结束后,学生们在带队老师的指挥下,一起回家,以确保捡拾的麦子全部归公。由于带队的特殊性,一般是由学校老师担任,如果本生产队没有老师,那就由生产队的出纳会计等人临时担任。

为了鼓励学生们多拾麦子,生产队实行有尝劳动,学生每拾一斤麦子大概三到五分钱不等。我们都很看重这点收入,家长也鼓励孩子多拾麦子,为自己挣新学期的学费和书本费,这些收入也能保证我们暑假吃上西瓜和冰棍,以解舌尖上的诱惑。有了收入的鼓励,我们都很卖力气,每个人到了地里,一字排开后,就开始拣拾。拾麦子必须撅起屁股弯着腰,因为稍不注意,很容易让高点的麦茬扎到屁股,在拣拾过程中,经常能听到被扎得直叫的同伴;在麦茬中拣拾麦子,真的要眼疾手快,看准麦穗,用两三个手指拣起,放入笼子里。刚收割过的麦茬很锋利,一不小心,手就会被划伤,我和同伴们手上布满划过的伤痕。好在农村孩子皮实,一点小划痕根本不影响他们的拣拾的速度和出工的次数。

那个年代,生产队基本上是用镰刀割麦,人工捆麦,人工拉运,集体行动,为了抢时间躲雷雨,在快速行动中麦田里总是掉下很多麦穗,所以我们去拣拾麦子,大一点的孩子都背着背篓去,小点的孩子拎着大笼。一个上午下来,都能拣拾一二十斤麦穗,大一点的孩子可以拾到三十斤左右。

我们的带队是我们生产队的老师,我叫他哥,不过我们生产队基本上是一个家族的,大部分都叫他哥。他不苟言笑,我们都有点怯他,每次有些心计多的大孩子,为多拣麦子,总是越界拣拾别人前面的、比较稠密的麦穗,后边的小孩子总是拣不到麦子,这时带队老师就会罚大点的孩子在大家拣拾过的地方再拣,这样就镇住了我们,谁也不敢再过界而胡作非为。

我们收工一般比大人们早,因为回到麦场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每个人要对拣拾的麦子,按照要求剪掉麦杆,只留下麦穗和麦穗下大约十公分的杆,大一点的孩子总是留得长一些,好增加份量,这时候老师让我们互相检查,这样那些留长杆的同伴总是被大家揪出,要当着大家的面把多余的麦杆剪掉,因为这种以次充好的作假行为,是会被大家看不起的。这时带队老师不失时机地教育大家要诚实、不作假、不占生产队和公家的便宜。剪好的麦穗验收合格后,要排队过秤,这时候老师忙不过来,就要选两个孩子协助记帐,我有幸被选中了,这时老师过秤报数,我记帐,等过完秤的孩子把麦穗倒在旁边后,再把背篓或大笼放在秤上,老师再报个数,我们要减掉背篓或大笼的重量,得出每个人拾麦子的净重量,与每个人对帐后,把帐本交给老师保管,才算完成。我们生产队有三十左右的孩子,每次回到麦场要折腾个把小时才能回家,因为我们记帐的人完全是义务的,好处就是先把自己的麦穗过秤,然后一直陪到最后一个人过完秤,虽然辛苦,但心里是甜的,因为我们得到老师和同伴们的信任!后来老师和生产队会计商量,觉得我和另外一个同伴协助他记帐和管理认真负责,给我们每次在拣拾麦子净重基础上加三到五斤,做为奖励,我们心里甜甜的,充满了自豪感。

夏收期间最讨厌的就是突降暴雨,晴朗的天空突然飘来一片乌云,这是无声的命令,我们要听从老师指挥,急行*一般从麦田赶到麦场,赶到后尽快把自己的背篓或大笼放在房檐下,立刻帮助大人们收起麦场上摊晒的麦子。有时一阵紧张的劳动后,老天并没下雨,但大家并不后悔,这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麻痹大意可能导致麦子被雨淋到的情况。淋到雨的麦子质量大为下降,交公粮粮站不收,只能分给每家每户做口粮,只要被雨淋过的麦子不管是蒸馍还是做面条,总是发黏,谁也不愿意要。所以夏收期间最急最要紧的活,就是和即将来临的暴雨比速度!

夏忙假很快在忙忙碌碌中到期了,最后一天,我们要协助老师总帐,并与每个同伴对帐,总帐出来后,每个人假期拾麦的收入就确定了,多的可以挣二十多元,少的不到十元,人人脸上荡漾着甜蜜。在那个年月,这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但这个钱要等四五天后由老师从生产队统一领回来以后,再分发给我们,而且生产队规定,家长不能代领。当我们每个人拿着这么多钱回家后,家长也很高兴,经过与家长一番讨价还价后,家长一般都很豪气的给我们留下三、五元作为暑假零花钱,剩下的那大部分都交给家长保管,作为下个学期的费用。

拾麦,不但使我们通过劳动获得一笔收入,而且体验到了热火朝天、龙口夺食的激情,更为重要的使我们真切体会到“粒粒皆辛苦”的真正含义。

一声具有关中方言音调的“算*算割”叫声在空中响亮划过,打断我的回忆,我仰望天空,“算*算割”总是飞得很高,显得很神秘,我无法看清它的颜色和姿态,但当我低头看到老夫妇笼中的麦穗时,脸上荡漾着实实在在幸福和喜悦!

(文中配图来自网络)

王乃全:航空工业陕西红原航空锻铸工业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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