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白癜风医院 http://pf.39.net/bdfyy/bdfyc/190326/6997150.html几年没有更新公众号,想不到关注用户却由几十人增长到好几百人。曾经在山里生活的日子似乎离我越来越遥远,但是人生中最好的岁月却是在山间渡过的,以至于很多生活习惯,看待事物的方式都是在那时形成的。超然无事的逍遥并不适宜城市里的状态,却也过了那“被风沙打击的粗暴”的年龄。好在留下了一些影像,可以把记忆中的一些片段连接起来。去年受刘乾坤老师的邀请,为《中国国家地理杂志》一篇关*绒的文章救了个急。关于藏民族的一个细分区域,我实际并没研读过太多关于它的资料,不说李锦老师这种人类学研究者,就是身边的李春林兄也是对“嘉绒”相关史料、民俗如数家珍。但是我确实真实的在这里生活了多年,那里的山谷风,那里九月的绵绵细雨都还在血液里浸润,索性提笔完成了这片文章。当时正值阿隆阿般大妈西藏旅行中与世长辞不久,也是怀着复杂的心情将一段一段文字写完,聊表纪念。11月上旬,在海拔5600米左右的地方,两位自由攀登者挥动着冰镐,沿着四川邛崃山脉主峰——四姑娘山幺妹峰的南壁缓慢爬升,他们口中呼出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在西边,四姑娘山景区外的结斯沟深处,老王一路哼着小调,背着一袋盐巴前往海拔4000米左右的向花坡,打算给散养在高山草场的牦牛们喂上入秋以来的第一口盐巴。继续向西,在小金川的尽头,五河相聚的丹巴县县城所在地——章谷镇,镇东边半山上尽头处海拔2800米的纳衣村,农田里整齐地堆放着一圈一圈的玉米秆,等待着变废为宝,成为来年耕作时的重要肥料。而在北边,金川县境内海拔2300米的业隆村则是杜柯河汇入脚木足河前所流经的最后一个村庄。此时农忙已过,村中正在举办一场婚礼,新娘及其亲友正招呼着从金川县沙耳乡前来接亲的男方家属。雪山下的田地纳衣村秋景高山峡谷蕴含着立体生活的土壤习惯上,藏区按照方言区可划分为卫藏、康巴、安多三大藏区,这是一个有些笼统的概念,当你深入到青藏高原,尤其像横断山区这类具有丰富民族多样性的地区,会发现这里的族群之间尚有诸多差异,有必要进行更为详细的区分。久治县察青松多镇为典型安多藏区城镇,所属地域多呈丘状高原地貌开篇提到著名的四姑娘山幺妹峰,嘉绒藏语叫作“斯格拉柔达”,意为“保将山神”,是青藏高原东南一隅一片高山峡谷之地的主神——嘉莫墨尔多神山的一员守将。今天嘉绒藏区的“嘉绒”一词即为嘉莫墨尔多地区的农区人之意,他们的祖先最早可以追溯到上古氐羌诸部迁徙时期,乘着末次冰期结束后的全新世大暖期农业革命(约5000-10000年前为盛期),先后经由岷江上游与大渡河上游进入川西高原东部向四川盆地过渡的高山峡谷区,经过与当地土著以及后来几次比较大的融合(如吐蕃时期西来的吐蕃*民之融合),形成了今日之嘉绒藏人。嘉绒藏人生活在阿坝州及甘孜州一带东部高山峡谷,这里一般谷岭落差极大民族分布范围的划分往往存在着一些过渡带,比如“藏彝走廊”、“藏羌走廊”等概念即是如此。对*绒的概念及其地理范围的认定同样也存在着争议。嘉绒藏族的分布边界在东边与今天的羌族地区有重合(今天的汶川、理县、茂县、黑水等地区);在北边与安多藏区有重合(松潘、若尔盖、红原、阿坝、壤塘等地区),在西边、南边与康巴藏区有重合(道孚、康定等地)。同时,自古以来由于经商、戍边等原因,沿着河谷渗透的汉人就不同程度的在该地区与嘉绒进行着融合,尤其是在近现代交通条件飞速发展,这种融合愈发加剧。理县甘堡乡八十脑村与蒲西乡的羌民聚居区仅一山之隔,这里的嘉绒藏人也吸纳了诸多羌元素,包括服饰,绣花鞋就是代表之一10多年前的八十脑村村道,那时的傍山路道还十分险峻从“嘉绒”的全称“嘉莫墨尔多察瓦绒”来看,“嘉莫墨尔多”表地理属性,即墨尔多神山周围一带,“察瓦绒”表生产方式属性,即温暖的农区。如果墨尔多神山周围一带这个概念还太模糊抽象,那么说处于羌族地区、安多地区、康巴地区之间的高山峡谷区农耕带,我们就能大致厘清嘉绒藏区的范围。嘉绒主神—墨尔多神山整个嘉绒藏区,以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南部为中心,北起大渡河中上游的梭磨河大部分地区以及脚木足河、杜柯河下游地区,它们属于今天的马尔康全境以及金川、红原部分地区(四土部);中部的大金川所涵盖的金川、丹巴地区(大金部),以及小金川所涵盖的小金地区(小金部)东边杂谷脑河流域所覆盖的理县大部分地区(来苏部、杂谷部);黑水河流域流经的黑水县、茂县部分地区;南边大渡河流域涉及的甘孜州康定境内部分地区、青衣江流域内雅安宝兴县北部地区(穆坪部),以及西边的甘孜州道孚县部分地区。在杂谷脑河与黑水河以东,岷江流域茂汶盆地经济较为发达,且为交通要冲,历来民族融合程度高,嘉绒藏人历史上也曾在此地与其他氐羌系族群进行过长期博弈,但最终还是退出了这块岷江上游的膏腴之地,他们在西边更深邃的峡谷中生存发展,创造了有自己特色的立体生产生活方式。千百年来,比起卫藏地区对此地文化传播带来的影响,这种立体生产生活方式才是嘉绒人精神内涵的根基。嘉绒藏区的村落杂谷脑河中下游地区的嘉绒藏族服饰之所以通过河流流域来界定嘉绒地区的划分范围,正是因为河谷低地以及半山上的农耕为嘉绒赋予了“灵*”。纵观整个青藏高原全境,往往只能在这样深切的高山峡谷区才能找到最适宜耕种的土地,它们更多集中在青藏高原东部,尤其是横断山区,我们所知的横断山由七脉六江组成,他们由东向西依次是岷山、邛崃山、大雪山、沙鲁里山、芒康山—云岭、他念他翁山—怒山、伯舒拉岭—高黎贡山,及它们之间的岷江、大渡河、雅砻江、金沙江、澜沧江、怒江。嘉绒藏区主要位于岷山与大雪山之间的岷江、大渡河所覆盖的两江流域。除了东西两列巨大山脉,北边的松潘高原也是其天然边界,而东南的龙门山、邛崃山、大相岭与四川盆地之间的浅山地带亦是其界线。横断山脉多为高山深峡,图为其西部云南境内的怒山太子雪山段澜沧江峡谷从河谷到半山,因地制宜的创造家园在平原的河流交汇处,水流往往变缓,同样在山区,从大小支流汇入干流前,河流流速骤减,所携带的泥沙沉积,易形成小型河口平原(三角洲)。这些冲积平原所带来的泥沙土质细腻、富含养分,为农耕创造了优厚的条件。之前提到杜柯河下游的业隆村就是这类典型的山区小型河口平原。业隆村的好友泽让俄玛考诉我,“我们这里老一辈们喜欢种土豆、玉米,也有种小麦和青稞的,不过比较少。水果呢,就是苹果、梨。”加上芫根、荞麦、芸豆、白瓜等,就是嘉绒地区早年种植的主要作物。虽然种类与产量不算多,但由于河口平原本来面积不大,通常只能容纳几十户人建房开荒,自给自足倒也不在话下。比起面积广大的成都平原的规模,山间的小型河口平原还是太小,并且它们的体量于所处的山地垂直自然带中所占的比重也是非常小。横断山区的垂直自然带按照类型的划分通常可以达到7个跨度:阔叶林带、针阔叶混交林带、暗针叶林带、高山灌丛带、高山草甸带、高山荒漠带以及永久冰雪带。这些小型河口平原只是占据了垂直自然带基带上的一片小小土地。以前每次穿行在国道317线梭磨河与杜柯河峡谷中近200公里的路程时,除了卓克基—马尔康—松岗一带,以及观音桥镇,我并没有发现其他大型人口聚居区。小型河口平原、阶地适宜耕种、建房半山的牛棚其实自古以来,嘉绒藏人就习惯了在半山上的生存发展。在梭磨河流域东南边的杂谷脑河流域,同样为嘉绒藏人繁衍生息之地。理县甘堡乡八十脑村位于河流中下游海拔2000米出头的半山上,村里的阿隆冬至姐告诉我,“以前河坝头没啥本地人,都是经商、戍边甚至逃难的‘外活儿’(杂谷脑流域对外来人员的称呼),河坝头种的东西和我们半山上都是一样的,养殖的有猪、犏牛、麻子鸡这些,他们河坝头还没有猪草,都要到我们半山上来找。”对嘉绒地区稍加了解后,我们大概可以知道在杂谷脑河、大小金川中下游一带、梭磨河—杜柯河流域,这些河谷中除了两旁的河流阶地,比如甘堡藏寨,沃日官寨,其他可利用的土地多为滩涂、沙洲,像金川县沙耳乡这种面积较大的河谷开阔地是比较少的。在没有条件砌起堡坎前,低地往往并不适宜于长期开展农业,周期性的水患常常给低洼之地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不仅是今天的嘉绒地区,自古这就是整个中国西南族群,乃至华夏先民需要面对的考验。建在半山的村落是嘉绒藏人的核心生存土壤河谷中的一颗印村,这里的居民实际多为早年进入高山深峡的汉人后代在藏区中,只有嘉绒地区才可见到广泛的饲养家猪*府为村民发放的鸡仔农业革命在世界不同角落相继兴起并不是一个偶然的事件,它和气候的变迁有着直接的关系。据研究表明,第四纪末次冰期大约在1-2万年前结束,之后全球迎来了温暖时期。气温的回暖令生物圈蓬勃发展,智人们在狩猎采集时期食用过的一些植物得以稳定繁殖,于是他们开始周期性的栽培、驯化这些植物。温暖、易于耕种的低地此时成了人们热衷的迁徙的目标。其中在中国中西部第一和第二阶梯之间的过渡带,那里多样的地貌、地理单元使得其上繁衍生息的人群可以进行包括农耕、畜牧、游牧、采集等多种生产生活方式。充足的食物带来人口的爆炸,继而引起的各种连锁反应,催生出东亚早期最先进的文明,它以今天甘、青一带河湟之地为核心区。文明伊始,这里的族群就从未停止过向四周的迁徙。当他们向南迈进,最容易维持这种多种属性生产方式的地区便是今天川滇一带的横断山区。从河湟地区出发,当越过西倾山,跨过若尔盖大草原后,人们首先会进入岷江、大渡河流域,数千年间他们不断南下,四川西部的高山峡谷区总是是他们寻找中的理想家园。村民在想法移动摔伤的*牛在嘉绒藏区,*牛,牦牛以及它们的混血中犏牛都可以在不同海拔出现不过事物总是以辩证的形式推动着文明的发展,冰期的结束,气温的升高,在使得生物圈蓬勃发展的同时,也令封固万年的冰川水体得以解放,加入到我们这个星球伟大的水循环当中,周期性的洪水暴发,总是令沐浴在文明曙光中的古羌、冉駹们措手不及。以至于今天,我们听到来自世界各地民族的史前大洪水的传说也就不足为奇。就在2020年6月,嘉绒地区再次遭遇洪水、泥石流灾害,黑水、理县、马尔康、小金、丹巴等地不同程度受灾。有人说治水文明是华夏文明的源头形态,我也是在多年的中国西部山区行走经历后才深有体会。汶川的大禹像,当地球处在地质时期中的温暖期,水患也与农业的发展相伴气温升高这股双刃剑,促使上古各族群不断寻找更为适宜的生存之境,面对河谷低地的洪水,先民们选择退避到山腰。在今日,当你穿行在岷江、大渡河及其各个重要支流的公路时,也许偶尔会瞥见半山的村落。岷江与大渡河流域同为著名的干热河谷,在经过华西雨屏带迎风坡的脱水后,到达背风坡河谷底部附近时,空气变得最为干热,这种“雨影效应”是传统对于干热河谷形成的解释。现在也多有认为其形成原因是“山谷风”,即白天太阳出来照射不到谷底,只能照到高处的山坡,山坡上的空气受热后上升,而河谷中的空气又向上填充。无论怎样,在高山峡谷地带的半山上空气湿度与降雨量都比河谷底部要更高。当开车行驶在岷江、大渡河的中下游地段时,我经常会被一种逸为野生的植物所吸引,干旱的山坡上长出一丛又一丛的龙舌兰,让我想起地球另一端——墨西哥酷热的荒野。在中国植被系统中,这被称为旱生常绿肉质多刺灌丛,主要分布在四川西部、云南南部和海南西部。干热河谷中这种植被给人的观感让人对其所处的垂直自然带基带,即阔叶林带的印象有些对不上号,随着科学工作者研究的深入,它们现在通常被划分进阔叶林带的一个亚带——稀疏灌丛亚带。不过当你离开河谷的“荒野”,转至盘旋上山的公路后,不到一会儿,出现的各种绿色乔木以及农田,又会逐渐让你忘记开始时那种荒凉之感。这既是垂直自然带的更替,也是人们选择半山上适宜的生境来创造家园的结果。同属横断山的怒江干热河谷,照片中可见树木生长在中高海拔一种在干热河谷生长的植物-孔岩草看似环境严苛,却有意想不到的蔬果飘香对于儿时的记忆,阿隆冬至继续讲到,“我们甘堡乡这边,以前老年人外出都要带上糌粑和一壶白开水,所以以前青稞种植还是比较普遍的,不过小麦种植得更多,可以用它做出面食。”离开甘堡乡,我们来到杂谷脑河上游的米亚罗地区,这里植被丰富,原始森林茂密,以至于“米亚罗”这个名词在今天成为红叶的代名词。与中下游的甘堡乡的村寨不管分布在河谷还是半山,大都处于较低海拔(约海拔1700米-2600米这个范围)不同,米亚罗地区的半山多处在海拔3000多米的针叶林带,并不适合定居开展农耕。而山下河谷处于河流上游,水患相对较轻,且处于高山峡谷地貌向高原、山原地貌的过度带,地势较下游开阔,所以比起下游,村寨出现在河谷中的平坝的情况又变得多了起来。来自夹壁村的易西关告诉我,“现在河坝里种大白菜、莲花白、莴笋这些蔬菜,以前都是种土豆、玉米、青稞,我们这里像二古溪那种半山海拔比较高的,就只能种青稞这些了。”另一位来自附近虹桥沟的三朗姐说,“最早是种青稞和荞麦最多,然后小麦是稍后开始种的。”甘堡乡半山的耕地加上其他一些嘉绒地区亲朋好友的描述,综合来看,土豆、玉米、小麦、青稞为嘉绒地区历史上最主要的作物,而具体到各个流域中的不同海拔,栽种情况又有所区别。在嘉绒藏区的南部,主要是河流中下游海拔较低地区,如丹巴—康定的大渡河流域、大金川南部、小金川—沃日河一线,乃至青衣江流域这些光热条件好的地区,河谷与半山所处相同自然带,农作物大体是相同,可以互通栽种的。而在嘉绒藏区的北部,主要是各个流域的中上游地区,由于河谷地带海拔基数本就较高,到了半山已处于另一自然带,许多作物都难以栽种,所以这里除了青稞这类适应高海拔生长的作物,同时要做到量产河谷中那些作物就难以实现。米亚罗地区植被丰茂,亦更加高寒通过与卓玛的相处,我了解到她特别不喜欢吃土豆,据说是小时候吃伤了。不过曾经冬天只能依靠芫根做成的酸菜过冬,平时能吃上“金裹银”(即稻米与玉米混杂在一起煮熟的饭)就算是十分美味的一顿主食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如今大白菜、莴笋这些以前难以栽种的蔬菜,现在都是人们竞相种植的对象,它们弥补了嘉绒藏区曾经没有蔬菜的遗憾,而且还能作为经济作物大量运送到山外的成都市场上去销售。阿隆冬至姐的爱人萨简本像众多阿坝州跑车的男人一样,对白家市场(成都很大的农产品批发市场)比我们这些来自成都平原的人还要熟悉得多。在村里,如果去年大白菜销路好,今年大家都会去种大白菜,在这个时候,乡里之间会互相帮忙投工,这种农业社会常有的互助互惠、抱团取暖的协作心态此时也得以体现。相亲邻里间相互协作,从娃娃抓起农闲时的秋冬也是适宜举行婚礼的季节,是一年中最轻松的时光为什么旧时这些蔬菜在嘉绒地区不能广泛种植,以至于无论来自于杜柯河流域的泽让俄玛,还是杂谷脑流域的阿隆冬至姐等人的口中早年没有栽种它们的记忆。我认为,一来是由于近现代以前横断山区交通闭塞,虽因阻隔各自都发展起不同的支系民族文化,但由于气候条件严苛,大体上还是都过着曾经半农半牧时代的生活。嘉绒藏区同样如此,农田里种植的作物必须历经千百年来的筛选,经得起环境考验。另一个则是种植技术不发达,这一点通常受限于整个农业文明进程。比如,对于农业薄膜的使用,是工业时代以后才出现。农作物的生长,归根结底还要依赖太阳,光热条件最为重要。当光照条件基本靠天时,人们能掌控的只能是想办法提高农作物所获得的积温。我国自1979年从日本引进了薄膜覆盖栽培技术,逐渐成为世界薄膜覆盖面积最大的国家,薄膜来到嘉绒地区后同样被广泛采用。薄膜的覆盖可以从育苗到作物后期的各个生长阶段对环境温度、湿度予以保障,甚至解决一定程度的杂草问题。没有这些干预,蔬菜的长势、产量将很难令人满意的让它们去替代那些传统作物。如今在八十脑村,曾经难以见到的蔬菜,现在甚至可以一年两熟,不过村民们更喜欢的是第一季栽种蔬菜,第二季栽种玉米,玉米更易储藏的优势可以保证人畜在冬天也有充足的食物供应。玉米以它便于储存的优势被广泛种植除了粮食、蔬菜,在青藏高原腹地多数地方难以产出的水果,如今在嘉绒地区也成为重要的经济作物。理县和小金一带的车厘子,加上多年来一直受到人们追捧的传统物产——苹果与梨都是市场上的抢手货,果树种植逐渐成为村民收入的又一重要来源。前些年我常住理县,我所在的“在成都遥望雪山群”的朋友,在春雪装点大山的时节常来找我一起观山,实际上我知道除了看山,他们还藏着一个目的,那就是吃车厘子。因为我和当地农户、商贩熟识,总能为他们找到便宜好吃的果子。李春林与余果行两位好友一次驱车前来观山与野炊,我将他们带到云端之上的瓦斯村,一边欣赏阿坝州第二高峰——5922米的罗格审柔达,一边享用石板烤肉。下山后又带他们买了些车厘子回成都送人。送别二人,晚上再联系询问是否安全到家时,据他们讲,各自购买的5斤车厘子没有走到汶川便已经吃完。可以想象,在未来的日子里,水果经济,包括水果销售及其所带动的旅游产业在嘉绒地区将会欣欣向荣。除了粮食作物,一些地区河谷和半山还可种植樱桃、李子等果树海拔上升,生产生活方式也变得多彩海拔升高,水果与蔬菜在河流上游,以及高半山上就难觅踪迹了。业隆村西边,金川观音桥镇所辖的木尔宗乡的木尔多村是嘉绒地区西北边缘的村落。当汽车从国道317折向北,经过一个个“发夹弯”后便可爬升到海拔3000米左右的木尔多村,一眼望去,是稍有倾斜而又平整的一块块台地,上面由大量石块堆砌而成的嘉绒民居错落有致地分布在一片片麦浪当中。近处一座经堂旁的白塔,煨桑时,柏枝燃烧升起的青烟把我的目光带向了山顶的草甸。此时,村里的罗尔日告诉我,“我们这里比你们那边好哦,虫草山直接就在后山的草片上(嘉绒地区多称草甸为草片),挖虫草的季节也可以天天回家。”我心想,嘉绒藏区如今依然算得上是半农半牧地区,不过主要从事农业加上一些副业,过着稳定的定居生活是大势所趋了吧。农耕文明下的人们对土地的依赖,对家的眷恋,总是贯穿着人们的一生。煨桑的村民回到我所生活过的理县,虫草生长得最好的地方处于杂谷脑河中游一带,还还包括了杂谷脑河流域最大的两条支流——梭罗河与孟董河(即今日外来者所称的孟屯河)。这里的垂直自然带所涵盖的范围更广,复杂而完整的生态系统为节肢类动物与真菌类生物提供了条件更优厚的繁殖场所。尤其是梭罗沟地区,河口的二道桥到邛崃山脉次峰罗格审柔达仅仅相距12公里,海拔却由2000米上升到接近6000米,这里一直到东边的雪龙岭一带,是四川除了贡嘎地区,拥有第二大落差的区域。垂直自然带在这里塑造着各种生物时,也为居住其上的嘉绒藏人提供了比平地上更加广阔的生存空间,他们也得以于其上创造出更丰富多样的生产方式。凉台沟的虫草营地,如今这里已开始凿山开洞修建理县到小金的公路大水沟的虫草棚子,背后为邛崃山脉不过,就像罗尔日说的那样,河流中下游的人们想要采挖虫草,非得历经舟车劳顿,来到虫草山下安营扎寨,才可能在较好的天气上到4000米以上的地方采挖。每年的虫草季(一般是4月上旬到6月上旬),各地的虫草山下除了挖药的山民,还会有收虫草的药材商、跑车的司机、售卖食物果蔬的小商小贩、游客,这里甚至还会搭建简易的临时麻将室,一时间成了一个不知该称为临时聚居区,还是市集的小社会。除了虫草季挖药人终日到高海拔进行食物采集者时代一般的生活,对于平日靠山吃山的嘉绒人来说,他们居住的高半山的林间也可以进行采药、采摘野菜等采集活动,从天麻、羌活、羊肚菌、红菌子,再到石格菜(学名雪芽菜)、折耳根,车前草等,在各个时令,只要你愿意打一趟(当地方言,意为出门溜达一圈),总会有所收获。商贩的货车开到了虫草山羊肚菌为当今市场上的抢手货不管是白雪皑皑的春季、山花烂漫的夏季,还是被枯槁染*的秋冬,高山草甸的主人始终是牦牛,人们通常只是在虫草季与看牛喂盐巴的时候才会到达这里聆听雪峰之间的风吟。即便和高山相处的时间不总是那么长,它们依然是嘉绒藏人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与嘉绒民居底层蓄养牲畜、中间住人、顶端供奉神灵一样,来到高山上时他们总会把精神状态提升至超出日常的中庸,洁白的雪峰和广袤的天空会调出体内的原始记忆,那些祖先们对天地、神灵以及万物的景仰今世并未消退。行走在高山流石滩比起青藏高原腹地那些草场上随处可见的成千上万只的牛群,这些峡谷之上的草甸分布得比较破碎,每一块地方通常也就只有百十头牦牛,它们是对嘉绒藏区农业经济的重要补充。传说藏民发现牦牛身体强壮是因为食用了虫草,不管这个传言是否属实,从侧面我们可以看出牦牛与虫草的生境大致是重合的,它们共同生长在海拔约3500米—4500米左右的高山灌丛带到高山草甸带。牦牛不耐热,这种青藏高原的旗舰物种经过了百万年间的演化,已无法适应长时间待在海拔更低的中低山区。在嘉绒村庄周围,我们能看到牦牛与*牛的混血品种——犏牛。它们比*牛的力气更大,主要是用于耕地。同时在海拔稍低的山坡,还可以看到马群与羊群。作为旧时的重要运输工具,工业革命以来在全世界范围内,马群的驯养数量都在持续下降,如今的高山峡谷地带,它们还发挥着有限的作用。而羊,一种致使羌系族群崛起的传奇物种,在今天也仍在嘉绒地区较低海拔的山区驯养,只是它们更多的时候是作为重要日子里烤架上的食物。不管是肉食,还是蔬菜、粮食、水果,如今的嘉绒地区都可以自给自足,城市里的我们,虽然分工越来越趋于精细、专业,却少了依靠自己书写完整生活画卷的能力。牦牛为生长在高海拔的大型哺乳动物米亚罗地区的高山草甸上多有马群以前,每年的中秋我都会陪同卓玛从杂谷脑河的河坝中回到八十脑村,以至于在那里所亲历的种种画面如今还会时常于夜里不经意的在脑中盘旋。被季风掌管的九月,阳光难得一见地透过云洞照在村口的核桃树上。树冠中,年轻小伙们拿起好几米长的杆子在树梢下来回敲打,坐在边上的姑娘们有说有笑,等着一颗颗落在地上的绿色果实,估计可以装满一箩筐时,她们就会起身捡拾这些果实背回家。9月为核桃收成的季节旁边地里的玉米拔得老高,四周穿插的几窝花椒刚红透。神树前,点燃柏枝后,阿隆阿般大妈打开一坛咂酒,双手轻轻一抬,溢出的第一口咂酒洒在了地上,曾经从那里长出的青稞、小麦、玉米,它们的残渣和气味分子,随着从海上吹来的水分子所构建的雪山冰雪融水,一起没入嘉绒人脚下的土壤。人与自然、土地的契约,千年来没有什么改变。-end-本文部分内容发表于2020年第8期《中国国家地理》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