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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7/17 15:50:00

徐敬亚

组诗:在天堂作客

甘南自驾叙事:

年8月31日

12:35-14:15,两小时

自驾一行8人访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红原县瓦切乡

藏民泽容甲、格日措一家

第1首:黑白帐篷

从阿坝到松潘,一路是教科书里

恐怖的沼泽,还有亘古的雪峰

过了瓦切,天地顿开

草地下面是地狱,雪山上面是天堂

两个圆点,在高山上闪动

目光被它拉向极远极远

有人说看呐,两粒

缝在天空上面的纽扣!

一定是方向盘擅自动了念头

车轮猛然右转下了大路

纽扣,从来是为了解开而生吧

车内爆发出一片欢呼

噢,是两顶帐篷,一黑一白

尖顶几乎摸到了天,一白一黑

只有上帝的女儿,才能同时生出

欧洲+非洲的乳房

目的地,就是目光之地呀

看,神的家正藏在盘旋土路的尽头

不速之客站在路边向主人呼喊

千百年来藏区就是这样敲门

第2首:牛粪在飞

一道铁丝网,隔开了红尘

冒犯者们胆怯地隔着网张望

面前的界限就是藏传之教的边缘再迈一步,就是青藏高原

两个山羊一样高的藏孩跑过来

黝黑小脸上四只眼睛闪着白亮之光

不,男孩的表情不是松赞干布

文成公主的脸上也没有入境签证

小天使的欢迎仪式,立刻举行

他们抓起牛粪向我们炮击

干牛粪一坨坨呼啸起飞

褐色的炮弹划过紫蓝色的天空

我们的老司机钻过铁网

像一只爬行的藏獒,朝天使狂吠

两支年龄悬殊的汉藏大*展开激战

身后的偷窥者纷纷举起了手机

忽然,白帐篷的门帘掀开了

一个奇异的雌性站在我们面前

奶茶啊奶茶,亿万个汉人向她呼唤

被迫好客的主人如蜡像瞬间熔化

第3首:云端上的仙女

她的脚下是两座叠加的泰山

嘿,耳环上正飘着云朵

上帝的女儿家里从没这么多男人

黑白帐篷在风中微微颤动

仔细看,她像画册中的女明星呢

躯干和四肢和我们相似

不搭配的衣服因为包裹着她而立刻搭配

她笑了,我们也笑了

两个种族默笑着呆立着对视,只因仙女下凡的翻译软件还没有发明

滚热的奶茶也笑了,像一杯杯液体的银

那是她用牙齿的白,温润着客人

是谁把两张20元纸币放上她的手心

那一刻大家都羞愧于不够大方

她的手跳跃着,轻轻地,只捏起一枚

忽然间我们感到升腾起一股仙气

仙境不可久留,远客就要还俗

一个容易记住的名字格日措,对,隔日错

不,今天就错了——她飞跑过来

摇着手机,她的牛郎正在赶回的路上

第4首:手机里的大学

紫外线中的仙人也生得白净

从汽车中钻出来的男主人胡子嫩如小草

他的音带里发出了汉学家的声波

“汉学家”从30多公里外的镇上赶回

想不到,在天堂上也是雄狮作主

黑白帐篷的四周立刻热闹非凡

彩云之家搬出一箱珍藏啤酒

翻腾的泡沫里浮出新一代藏民故事

金榜题名。成都外国语大学。半年退学!

也许他一眼就把红尘的把戏看破

回到故乡办了间修理手机小店

没辜负他从高一起就精通人间的科技

得了什么福分,八个光头旅者

竟与天上神仙盘膝对坐

有人指问他胸前饰物与戒指

泽容甲只是抖了抖印满字母的长裤

九只酒瓶高高举向天空

唐蕃合亲在雪山和草地间再次上演

9部刚刚认识的手机同时拍摄

最高海拔的像素成为永恒

第5首:送行

刚刚落成的白帐篷乃州府所赠

地上被压扁的小草们还绿色青青

牦牛毛织成的黑帐篷里坐着一位老人

他正低头补毡像雕塑一样凝神

冬天的慢时光怎样度过

泽容甲站起来用手指向远方

山下的冬牧场比这里还要宽敞

那是神仙们的另一处行宫

山风一边吹拂一边替仙人数着珍宝

每头牦牛恰好值万元之财

一万、二万、三万……万呀万,万呀万

天下最简单的账本正一页页铺向天边

想当主人的手举得比大选还要汹涌

远方的客人都想留下来

可是,一团团的白云在天上催促

天堂的时间贵如*金和白银

好客的泽容甲先生抱着小卓玛

率领牦牛大*把客人一步步送出仙境

黑白帐篷一点点……向远方退去

后视镜中的两粒纽扣,又重新缝合了天空

/12/15深圳

徐敬亚,年生,吉林长春市人,年开始写诗。年毕业于吉林大学中文系。年,迁居深圳,第三代代表诗人之一。《今天》杂志的理论撰稿人之一。年首届“青春诗会”成员。年,独立主持发起了“中国现代诗群体大展”。现任海南大学诗学中心教授。

朝圣与天路之上,从一个契约到心旅之途

——论徐敬亚诗歌的博大与辉煌

文/唐明

……做为当代诗坛自改革开放以降,中国诗评界“教父”级般的人物,徐敬亚之名,可以说如雷贯耳。——当然,这其中必须秉除更老一代的诗评家谢冕,“朦胧诗”历史地位的确定,无疑与之相关。徐敬亚和孙绍振,做为最佳助攻,功勋难没,年初,甘肃兰州的《当代文艺思潮》上,公开发表了徐敬亚于两年前在大学时期创作的学年论文——《崛起的诗群》。这篇诗论一经发表便如一枚重磅炸弹在诗坛炸响,随后引发了一场针对这篇诗论乃至朦胧诗运动的大批判。徐敬亚的《崛起的诗群》与此前《诗刊》发表的谢冕的《在新的崛起面前》及《光明日报》发表的孙绍振的《新的美学原则在崛起》,被批判者们统称为“三个崛起”。关于一切“朦胧诗”的争论,由此进入一个相对平稳的成熟期。——而徐敬亚还与中国另一重要“诗歌运动和事件”相关,……至少,无法逃脱之干系。那就是,由其曾主持的“′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展”,并与孟浪、曹长青、吕贵品,共同主编的《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观(-)》。其主要著述有,诗歌评论《崛起的诗群》、《圭臬之死》、《隐匿者之光》及散文随笔集《不原谅历史》等。……作为第一届青春诗会的成员,徐敬亚随着新诗群的崛起,而崭露头角,成为当时最锋芒毕露的诗评家之一。年,随着第三代诗人的重新崛起,徐敬亚再次以诗论《圭臬之死》炸响诗坛。《圭臬之死》招致了更为猛烈的攻击,发表这篇诗论的《当代文艺思潮》因此停刊。青春诗会的发起人之一王燕生在回忆文章中写道,“一位负责人在作家、评论家、文学编辑座谈会上发表长篇讲话。——其在最后谈到培养接班人时说,我们培养的有的不是接班人,而是掘墓人。他说,那个写了《圭臬之死》的青年,就是我们的掘墓人嘛。这个掘墓人就是徐敬亚。”年夏,徐敬亚通过其主持的《深圳青年报》联合在安徽出版的《诗歌报》,发起并组织了声势浩大的“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展”。……不久,伴随第二次诗歌运动再次衰落,徐敬亚与同时代许多诗人一样远离诗歌。在随后主编出版了《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观(-)》之后,消失于人们的视线。一个悖论,谁知后来竟一语成谶,成为中国诗坛评论“教父”级的人物。

——徐敬亚的诗,尖锐透彻犀利,具有强烈的反讽、刺喻、讥诮、嘲弄、挖苦和超现实主义倾向,又针砭时弊,没有媚骨,在沉寂于当下,却毅然决然地保持着一以贯之的成熟和觉醒,毫不妥协与沉稳大度,思绪如泉涌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慨及宽容。而在诗意的天平上,构成了哲学的深度,于瑰玮和诡谲两端形成了至少三种写作向度,一是批判现实主义,二是超现实主义,三是回归现实主义。并在其基础上,寻求突破,诗琪深入堂奥且充满玄机与敏策,于构成理想现实主义的写作之中,以一组写于“朝圣与天路之上”的诗歌——从一个契约到心旅之途,奠定了其词语的博大、辉煌和精神上的历程及追索,用一曲高远的诗风穿越世界屋脊的雄浑与波澜壮阔,如鹰选择了天空,并在凌霄之上,雪峰之巅形成了写作中的缅想与澄怀毕功前驱的灵*放逐和使命感。如诗言(《黑白帐篷》),“从阿坝到松潘,一路是教科书里/恐怖的沼泽,还有亘古的雪峰/过了瓦切,天地顿开/草地下面是地狱,雪山上面是天堂//两个圆点,在高山上闪动/目光被它拉向极远极远/有人说看呐,两粒缝/在天空上面的纽扣!//一定是方向盘擅自动了念头/车轮猛然右转下了大路/纽扣,从来是为了解开而生吧/车内爆发出一片欢呼//噢,是两顶帐篷,一黑一白/尖顶几乎摸到了天,一白一黑/只有上帝的女儿,才能同时生出/欧洲+非洲的乳房//目的地,就是目光之地呀/看,神的家正藏在盘旋土路的尽头/不速之客站在路边向主人呼喊/千百年来藏区就是这样敲门”。

——《组诗:在天堂作客》,乃做为诗人而非做为诗评家的徐敬亚,“甘南自驾叙事”之作品。其在引言云:“年8月31日12:35-14:15。两小时自驾,一行8人访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红原县瓦切乡,藏民泽容甲、格日措一家”。该诗为组诗中的第一首,写得诡异畸变纵横捭阖,充满了一波三折和跌宕起伏,犹如神示般在荒原莽野中穿梭,游曳似勾**吊般抽离,仅剩下恐怖的沼泽亘古的雪峰,俨然天地合一,一道道迫不及待的光在割裂锃光瓦亮的雪山,使魍魉魑魅的车影似独角兽蛮横地撞入这金*处女般的高地,似乎在平淡的旅行中切开一个囊萤映雪的宝囊,琳琅满目和满目疮痍在混合镶嵌,目不暇接的瞳孔被陡峭的山壁放大,绚烂洵灿的泥沼辉映万物水泽生成的巨载,居心叵测地搜罗着眸子所现的凄美,如仙人居住的寝宫在夯筑,彻彻底底将风景的围墙豁开一个巨大的裂缝,而无数景致犹如泄露天机般欲盖弥彰,匆匆悬挂于大地充斥韧性和弹力的幔帐前,一切被前所未有……前所未见,所颠覆和震撼,还原为深不可测为之动容的本末倒置,而一切为时序之波尺量厘度,被倒置本末的景况,在奇缘幢幢的锦囊里兜底一圈劈头盖脸侵入,似乎一山不容二虎,但花团锦簇精美绝伦的景致却可以瑰丽呈现,似钻石猫眼里所被珍藏的庞大容量,从赋予了甚多传奇色彩的自然中,犹如植物园中的一切奇花异草,被成倍数千倍地放大,茁丽闪烁,雪山惊悚,无数若鸟语啁啾的声音从轧过泥沼的车辙里传出,这种天上簌簌之音在降下,堕入深刻的奥义,也随即在须弥中刹那永恒或瞬间超越被替代,攫取真义的谛说在乏耳聆听,诘责犹如“玲珑骰子安红豆”般,被“入骨相思知不知”似的*魄,若一支狙击步枪瞄准这些环列的景致,却难以置信该怎样扣动扳机。如诗曰,“从阿坝到松潘,一路是教科书里/恐怖的沼泽,还有亘古的雪峰”,目之所及,除去沼泽雪峰万劫不复,唯有恐怖和亘古不变所解,在阿坝到松潘的路上,一路倒悬。“教科书”一词,用得妙极,堪称画龙点睛,精绝无伦。“过了瓦切,天地顿开”,一股股溪涧流淌,。草香的味道、烂泥的味道,夹杂着草叶融进潋滟萋萋的植物的气息,一垄垄沟壑随势凸凹不平在镜头里飞溅,天地为之顿开,迸发出牛羊在叫秾稠翻转扯碎路径漾濞返璞的氤氲之息,“草地下面是地狱,雪山上面是天堂”,深陷于沼泽中的冥王,在卜辞中,挖掘地狱灵*书的冤死者,为之沉冤昭雪的天空,旦见雪山一簇,逆天旋转一耸,犹如一只瓮,在“阿坝到松潘的路上”飞起,被移植于瓦切这个地名的座标上。“两个圆点,在高山上闪动”,以冠昳丽,熠熠生辉,似乳头,如蔻丹,坟起。在高山上闪动,如围棋一点,两个圆点毕现。“目光被它拉向极远极远/有人说看呐,两粒缝/在天空上面的纽扣!”而目光牵回,却在迷津指引灯塔之路,慈航般,被它拉向极远,眸子远眺,天空的纽扣,有人说仅有两粒,被缝在天光镶金嵌银滚边的左衽上,让霓裳羽衣下的双乳盛开,绽放。“一定是方向盘擅自动了念头/车轮猛然右转下了大路”,向一条曲折迂回的路径折转,而作者则用一句千古留名的哲思在赞扬,“纽扣,从来是为了解开而生吧”,此句一出,字字珠玑,况之仙手所写,词寄锦书,必存心状。犹如蓬莱虹渡,惊鸿一瞥,工巧成韵,卓之殊念。“车内爆发出一片欢呼//噢,是两顶帐篷,一黑一白/尖顶几乎摸到了天,一白一黑”,人定既设的毡帐,一帜云旗,擎天一柱,几乎摸到天,一白一黑,一黑一白,这两句,简直妙手偶得般堆霓固藻,堪取自东阿,放之西厢,细品似拢纱偎袖,永嘉布诵,击节颇赏。一片欢呼声,自车内传来,“只有上帝的女儿,才能同时生出/欧洲+非洲的乳房”,同样一白一黑,两个乳房,在人类诗意栖息的大地上永存,唯期上帝祝福,惟愿上帝之女,酥胸袒露,于一黑一白的两座毡帐,融为一体,肌肤是欧洲加非洲的积合体,俨如金字塔一时被涂饰,在夏日盛装舞会上,身穿袒胸露乳华丽的晚装,跳着上海狐步舞。而在汽车双轮驰骋曳步舞的旋律中,“目的地,就是目光之地呀”,貌美如花之所在,目光之仙府,目的地的归处,岿然不动的日出之山,泥沼喷射草场和牛羊的圣雪之域,“看,神的家正藏在盘旋土路的尽头”,神靴之趋,神的家,在盘旋土路上,彻彻底底砌出一个家,为种种迹象和所掩藏的芊芊泽花,——乃为神示的居所,向为人知之尽头的,尽如人意。“不速之客站在路边向主人呼喊/千百年来藏区就是这样敲门”,豪气的呼喊,壮志凌云的不速之客,站在路边,与天地接轨,千百年,手挥目送的藏区,在这样敲门声里扣击青云的嘹亮和茁壮,犹如青铜在说,这里就是铁琵铜琶世界第三极的藏区。如诗人所说,“千百年来藏区就是这样敲门”的,肇存始史,形成了规矩,就得垂范。

——读徐敬亚的诗,有着洞天一开的激情四射,天地初绽的磅礴率真,以及琼华辉映的灼热,光灿广袤、璀璨夺目、波澜壮阔的浩然气象。一切所谓妖娆绰约,在其自然流露的诗兴表征,和词义喷发罗列与汹涌澎湃面前,均暗然失色。他更具有勃然霄汉的伟岸、博大、隽永、高远和朴拙,质本清原冲破苍穹之胸怀,与襟飘带舞的庞然意境,盲目撞入诗艺的洗炼与修辞,诙谐幽默的坦荡如砥般的从容和洒脱,及深达诗歌内核的机敏锋利尖锐。——如诗云(《牛粪在飞》),“一道铁丝网,隔开了红尘/冒犯者们胆怯地隔着网张望/面前的界限就是藏传之教的边缘/再迈一步,就是青藏高原//两个山羊一样高的藏孩跑过来/黝黑小脸上四只眼睛闪着白亮之光/不,男孩的表情不是松赞干布/文成公主的脸上也没有入境签证//小天使的欢迎仪式,立刻举行/他们抓起牛粪向我们炮击/干牛粪一坨坨呼啸起飞/褐色的炮弹划过紫蓝色的天空//我们的老司机钻过铁网/像一只爬行的藏獒,朝天使狂吠/两支年龄悬殊的汉藏大*展开激战/身后的偷窥者纷纷举起了手机//忽然,白帐篷的门帘掀开了/一个奇异的雌性站在我们面前/奶茶啊奶茶,亿万个汉人向她呼唤/被迫好客的主人如蜡像瞬间熔化”。

——该诗乃组诗中的第二首,看似平淡无奇,其实如藏歌般奢丽,仿佛天籁之启,仙乐飘飘,质朴无华,却咏诵寄兴。如诗谓,“一道铁丝网,隔开了红尘/冒犯者们胆怯地隔着网张望”,铁篱加持,围而设栏,毕竟身处大野,防微杜渐,犹如圣朝人远隔红尘,归隐于世外,冒犯者荣耀体验,却无剑胆琴心,惟存胆怯。——张望于网下,似犬儒仰观,“面前的界限就是藏传之教的边缘/再迈一步,就是青藏高原”,一种敬畏感油然而生,于藏传佛教面前,我们执念于大地味蕾的舌尖上的中国,在转经筒的酥油花般的行规戒律中呈现出界限和边缘迷惘,而止步于再迈梗续之教义的诘问与聆听,不啻于研习究之于承念。俨若,“两个山羊一样高的藏孩跑过来/黝黑小脸上四只眼睛闪着白亮之光”,在语言互换的头面上,山羊咩咩在叫,一座雪山在指引,于蓝晶石与祖母绿诗琪中提炼镶火《五十奥义书》的真谛,黝黑蜗壳状的小脸,嵌入式四只眼睛的光泽目光炯炯,“不,男孩的表情不是松赞干布/文成公主的脸上也没有入境签证”,他们只有猜忌和无言的疑问,淬火般的好奇及缘自于心的坦诚。既便是松赞干布的子孙,也必保持警觉与独特的判断力,久而久养成果敢和毅然决然,并在日光之域产生了角斗士的欲望。况之文成公主也不容许他们存在警惕而放任敌意,加以忽略,仅凭弩剑之勇,而无谋略之思,不是藏人待客之道。不,他们仅是孩子,切毋庸置疑,他们的匆匆来临。入境者必须有签证,这毫无二致的说辞,值得我们遵从。但显然是友谊高于警觉,至此,“小天使的欢迎仪式,立刻举行/他们抓起牛粪向我们炮击/干牛粪一坨坨呼啸起飞/褐色的炮弹划过紫蓝色的天空”,形成一阵阵此起彼伏了然于胸的弹雨,层层叠加轰炸似炮火隆隆,天使的迎宾礼,牛粪的礼花和仪式感,在他们抓起一坨坨炮弹,一切皆释然于释放中的激情,让千里跃进的入侵者,曲以奉迎,陪之宣战,褐色的炮弹呼啸起飞,载歌载舞,划过紫蓝色天空的种种既设,在善莫大焉的欢迎曲中协奏,助力还击。似乎在冥冥之中他们被接受,而诗人言,“我们的老司机钻过铁网/像一只爬行的藏獒,朝天使狂吠”,毕竟老年,犹难胜敌于年轻,老司机驾车还行,开炮仗却完全不知其道行几斤几两,钻过铁网的偷渡者,像一只爬行的藏獒并不稀奇,朝天使狂吠,想必是缴械投降,“两支年龄悬殊的汉藏大*展开激战/身后的偷窥者纷纷举起了手机”,在激越的彼此巷战里,手机或也可以留念定格凶吉,让偷窥成为观者自豪的写证,在身后忘我举起一拍的当儿,“忽然,白帐篷的门帘掀开了/一个奇异的雌性站在我们面前”,诡谲多变的情愫,雌性温存的见面礼,一道门帘,忽然启开,帐篷如穹隆,被掀出白黑两色的奇异,让失*落魄中的潋滟激战,在迎接新的加持中站于人前的躬迎,令奶茶愈之温暖如蜜酒,加上她的呼唤,亿万个汉人的拥戴,“奶茶啊奶茶,亿万个汉人向她呼唤/被迫好客的主人如蜡像瞬间熔化”,毕竟被迫好客是值得欣赏和加冕的,而主人的肃目礼也可见让蜡像融化,成为一种瞬间熔炼的诗路邂逅巧遇,这种担负必如干牛粪的回敬礼敞而不恭,布施恩德的女性引领人间的祝愿,更应该赞赏其宾至如归的热切,构成诗篇的榜样。

……雪山、湖泊、大地,人间仙境传说和干牛粪的对决,在一次意外相遇的旅程中,那构成奇缘奇迹的生活,在一种时间缘分迹象里形成一个个支点,并成为一组诗歌元素和文本契约般的存在。而虚无,一切形之于缥缈的戒律,在日常俗念中叠加,则渐之遗忘的田园牧歌,被割舍,不得的关切,却在削弱我们的意志力,何谓矢志不渝,而在追寻既忘,则应归之于诗艺上的沉淀,形成精神和思想,自一个个拼合不齐的界面里堆砌,保持克制,庇佑正义,获得良知,成就修辞上的谛说,闪烁人性光辉的美感生发,充分扬赞有道理的声音。如诗言(《送行》):

“刚刚落成的白帐篷乃州府所赠/地上被压扁的小草们还绿色青青/牦牛毛织成的黑帐篷里坐着一位老人/他正低头补毡像雕塑一样凝神//冬天的慢时光怎样度过/泽容甲站起来用手指向远方/山下的冬牧场比这里还要宽敞/那是神仙们的另一处行宫//山风一边吹拂一边替仙人数着珍宝/每头牦牛恰好值万元之财/一万、二万、三万……万呀万,万呀万/天下最简单的账本正一页页铺向天边//想当主人的手举得比大选还要汹涌/远方的客人都想留下来/可是,一团团的白云在天上催促/天堂的时间贵如*金和白银//好客的泽容甲先生抱着小卓玛/率领牦牛大*把客人一步步送出仙境/黑白帐篷一点点……向远方退去/后视镜中的两粒纽扣,又重新缝合了天空”。

——读徐敬亚的诗,俨然在凛冽刀丛闪耀而高远的雪峰之上,见佛光,穿过云霄和霞霭,领略仙乐飘飘的天籁之音,风帜随风摇曳,汹涌澎湃,一只矫健的金雕或鹰从容地在天际盘旋,鸾凤和鸣的梵东在奏响,凯歌嘹亮,一队身披金衣著红袍袈裟的喇嘛们在为天葬台上的逝者,祈祷祝愿,似乎明媚的浴佛节弯形簪花雕饰镌符的拖地长号,不足以在八廊街的*昏吹奏,而应该千姿百态造形各异的酥油花在焚烧缭绕香气中,择定天路渺渺五体投地叩长头的人,手举一双磨破绽边的鞋子,向拉萨穹隆之下的布达拉宫方向仰望,将清澈的青稞酒倒入嵌着八宝绿松石与翡翠石的银盏,赐予苍天的雪白哈达,闪耀暖暖的风,用镏金错银的藏刀,割羊肉的人,你们是否在人生旅途皈依我佛慈悲大念和在启示宗教的长夜,以幽灵似的长明灯熙照千里之外的风,让一位身骑白象的人抵近我们,白度母将吉祥送达,绿度母给予碧柔的慈悲和予取予求的目光,将黑度母的冥冥缅想奉献,为红度母金碧辉煌的奢望,用饱和热情的奶茶在飘香的暮色里,流淌晨曦和黎明的迎送中,赐白骑红马至抵达仙乡的人们。似乎古有三音之定义,琴之音为天籁,土埙为地籁,昆曲之音,为人籁。盖存天籁,泛指自然界之万千声响,风声,鸟鸣,泉涌,种种凝聚天地,日月精华之音。而后世称诗不饰雕琢,得自然之趣者为天籁,通俗用法为形容声音好听。而籁乐从洞孔发出,自然界的风声、水声、鸟声之音天,聊籁无声。鼓角凌空之天籁,关山飞渡,倚月轮上,释为三音。譬若,徐敬亚的诗即如是,见之云,“刚刚落成的白帐篷乃州府所赠/地上被压扁的小草们还绿色青青”,雪白的毡帐在弥漫着草色中挺拔向上,赐予帐篷的人,你们在不厌倦怠的长生天下,在刚刚落成大地居所面向州府的方向,草叶青青,膨松茁壮,压扁的地面迹痕尚在,而“牦牛毛织成的黑帐篷里坐着一位老人”,这慈祥被浇铸的世纪,并骋不朽,“他正低头补毡像雕塑一样凝神”,如同生命凝视一尊雕塑,况乎低头而安祥,补就毡衣的人,你为何目光沉思录般静谧,却在布施一爿光荫,宛若“冬天的慢时光怎样度过”,随严寒被捕捉的时光,该怎样扶助慢慢的泅渡,像筏子客撑舟于水上,在黑与白寸夺厘守中弥补日光轮回的合唱。一个朋友,“泽容甲站起来用手指向远方”,牛羊在啃噬荒草,“山下的冬牧场比这里还要宽敞”,那里有颐和圆润的风,叠加于心的苍生,“那是神仙们的另一处行宫”,归之于朝圣之路之必达,“山风一边吹拂一边替仙人数着珍宝”,以神的面孔镶嵌九星七尊圣像,虽殿藏万宝瑰丽之珍,却为仙人粒粒可数。珠玑的闪光永恒日尽,“每头牦牛恰好值万元之财”,串联星火的维度,赏识八面玲珑,“一万、二万、三万”,万千合一,百颗流光,激劲千万之圣,如诗言,规之垂范富贵的穷奢极欲,“……万呀万,万呀万”,经书怎么说?“积万归一,守万归仓”,攫取人间万物思人的诚挚,“天下最简单的账本正一页页铺向天边”,排云如海,一行白鹭溯天直上,在草场那边,牧歌丝绕,“想当主人的手举得比大选还要汹涌”,山径如盘绳蜿蜒,沼泽深及冥界,鹏程似苍穹宽广无际,应祝福,“远方的客人都想留下来”,况之仙界洞府,非凡似天堂,“可是,一团团的白云在天上催促”,远游翱翔,才刚刚启步,“天堂的时间贵如*金和白银”,请一路凌霄之上,风景朵朵,邀及眸子崇光泛彩,濡染诗行,“好客的泽容甲先生抱着小卓玛”,一望无边送行的白云,“率领牦牛大*把客人一步步送出仙境”,令友谊长存,在这边回旋倾心如茵,随波逐流,而目之远方的召唤。“黑白帐篷一点点……向远方退去”,大地葱青,星罗棋布,“后视镜中的两粒纽扣,又重新缝合了天空”,但却未知这乳房一白一黑的扣子,是否能穿越往昔,再回到瞳仁当中。

——徐敬亚的诗,沉雄如瀑,迸溅若流,似其评,曲水流觞,赛之文,词义充盈。本缘故咏,再品愈炫,然限于篇幅原因,惟取三首并飨,待它日有闲,再啜饮醪,吟锦缸之鳞,赏荷之卉臻。

唐明,著名作家、学者、诗人、画家、艺术评论家、历史学家。河南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闻香识玉:中国古代女子闺房脂粉文化史》(上海三联书店版)、《香国纪:中国历代闺阁演变》(人民日报出版社版)等书,长篇小说《淘米水》《鼠群》《中午》等,长短诗三千余首,另有《中国兵器史》《中国佛典钩沉》《中西方艺术史鉴》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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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诗人名典期著名诗人徐敬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