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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鸡的步伐,就能走遍全世界。——唐娜·J·哈拉维,《当物种相遇》如果猫和狗从世界上消失,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鸡一旦消失,就会影响人类社会的正常运转。鸡是最早被豢养的家禽。从医药发展、文学、美学到文化宗教研究都能看见其踪迹。鸡也是人类较大的蛋白质来源,在养鸡场里它们是最工程化的动物,源源不断地为人类提供肉和蛋。天主教教皇、非洲的巫师、中国的哲学家和中东的神秘主义者都曾经称赞过鸡,它还是信使神,是性符号,是复活的象征,是邪恶的缩影,是万灵药......达尔文和巴斯德都曾利用鸡为现代科学做出了卓越的贡献。鸡之于人,可不只是肉食而已。此时此刻,大约有多亿只鸡正在世界各地的养鸡场里闲庭信步。作为世界上最为普遍的鸟类,即便将全世界的猫、狗、猪、牛以及所有的耗子加起来,也难以撼动鸡的地位。
全世界只有一个国家和一块大陆没有鸡的存在:梵蒂冈和南极洲。前者是因为国土面积实在太小了以至于腾不出地方放鸡笼子,后者是为了保护当地的特有物种帝企鹅免受疾病的侵害。
梵蒂冈食用的鸡肉采购于罗马的市场
除此之外,鸡无处不在。这种起源于南亚森林灌木丛中的鸟类,现在已经成为了人类最主要的蛋白质来源。如果没有鸡的陪伴,人类很难离开地球远行。随着人类城市的扩张与胃口的增大,鸡的数量以及我们对它的依赖也越来越大。美国经济学家亨利·乔治就曾写道:“老鹰与人类都吃鸡肉。只不过老鹰越多,鸡越少;而人越多,鸡越多。”
年,墨西哥城因禽流感扑杀上百万只鸡,鸡蛋的价格一飞冲天。人们纷纷上街头抗议,要求新任*府下台。这次事件被称为“鸡蛋大危机”。
同一年,开罗。居高不下的禽肉价格助长了埃及的革命运动,抗议者高呼:“别人都在吃着鸽肉鸡肉,而我们却只能吃豆子度日!”
伊朗,禽肉的价格暴涨了三倍。警察部门警告电视台不得播放展现吃鸡肉的画面,以免刺激到那些不再吃得起碳烤鸡肉的人,继而引发暴力行为。
鸡就这样悄无声息却又不可阻挡地成了人类社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尽管鸡无法飞行,但是它借助国际贸易成为了世界上迁徙最频繁的鸟类。同一只鸡可能被送往不同的地区:鸡爪去了中国,鸡腿去了俄罗斯,鸡翅去了西班牙,鸡肠到了土耳其,荷兰的鸡汤飘着它的鸡骨,美国与英国的健身房餐厅里摆着它的鸡胸肉。
到了17世纪,鸡便已出现在全球所有人类居住的大陆上。自数千年前的东南亚开始,鸡便开启了征服世界的旅程。
在沿着宽阔的湄公河顺流而下的独木舟里的竹笼中,它们缓缓睡去;在古代中国拉往市集的牛车里,它们发出诉苦的鸣声;在喜马拉雅山区商人挑着的柳条篮里,它们紧紧地挤在一起。水手们带着鸡穿越了太平洋、印度洋和大西洋......它们使得波利尼亚殖民者得以果腹,使非洲的社会得以实现城市化,并在工业革命之初避免了可能出现的饥荒。查尔斯·达尔文利用鸡进一步巩固了其进化学说,路易·巴斯德利用鸡制出了第一支现代意义上的疫苗。就连我们日常生活中最为常见的鸡蛋,人类也进行了长达年的研究,至今鸡蛋仍是科学上的最佳模式生物,也是人类每年用于制作免疫血清的媒介。除此之外,鸡是第一种被测出基因组序列的家畜,鸡骨可以用来缓解关节炎,公鸡鸡冠可以用于舒展脸部皱纹......鸡就像一把长了羽毛的瑞士*刀,用途广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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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连我们的语言中都遍布着鸡的身影:中文中的孵化观点,怒发冲冠;英文中的狂妄自大(cocky,cock意为公鸡),临阵退缩(chickenout,chicken意为鸡,鸡肉),妻管严(henpecked,hen意为母鸡,peck意为啄食),怒发冲冠(gethacklesup,hackle意为鸡脖颈处的羽毛)。正如文学评论家乔治·斯坦纳所言:“一切都会被遗忘,除了语言。”鸡,在人类的语言中神气十足地彰显了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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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纽特人也许是人类中唯一无法从鸡身上受益的人群。——威廉·毕比,《一部关于野鸡的专著》与所有的家养动物类似,家鸡也是从最初的野生形态逐渐进入人类生活的。但是与狗、猫、猪、牛、羊等动物不同,科学家们搞不清楚,到底是鸡先接触了我们人类,还是人类逐渐驯服了鸡?亦或者只是人类和鸡彼此习惯了对方的存在?曾与达尔文一道研究家禽的英国牧师爱德蒙·索尔·迪克逊曾困惑地写道:“这类被认为是家鸡最有可能的祖先的鸡,驯服难度并不比鹧鸪或者红腹锦鸡低。”
他所提到的鸡,叫做红原鸡。它被认为是现代家鸡的祖先。
红原鸡
年,缅甸北部,一个寒气刺骨的清晨,一位年轻的生物学家正静悄悄地蹲伏在某片湿气氤氲的灌木丛中。远处,来自村落的公鸡正发出啼鸣,男人们紧张地往骡子身上装卸着粮食和弹药——这个地区正经历饥荒与革命。
骡车伴随着熹微的晨光渐行渐远,生物学家依旧一动不动,他在紧张地等待着什么。
几分钟后,一只“颜色艳丽、羽毛光滑、身材纤细、有着修长黑色后爪的”鸟类信步走入了空地之中。阳光透过树叶照耀在它的羽毛上,将在一旁手持望远镜观察的生物学家惊得目瞪口呆。
他后来这样写道:“那是流光溢彩的一刻。阳光从它的翅羽上反射出金属般的红色、绿色与紫色。”家养的鸡纷纷驻足,向这位气质高贵的新来者行注目礼。“家鸡似乎将它当作某种外来的,甚至可能是高人一等的陌生者,对其极为尊重,因而没有贸然上前。”......这只野鸡对身边的其他动物视而不见,只是偶尔停下脚步夺来一些吃食,或是偶尔盯着某只母鸡,然后以帝王般的姿态趾高气扬地走入了林子当中。
这位生物学家就是威廉·毕比,此次经历让他一举成为了美国第一位科学界名人。那只野鸡就是一只红原鸡,趾高气扬,活像只“难以驯服的美洲豹,低垂着尾巴,四腿微屈;低着头,时刻满怀急切的渴望,侧耳倾听,虎视眈眈,岿然不动。”
不过毕比此行的目的并非为研究鸡的历史,而是属于环保主义者对于野鸡的紧急研究与记录的一部分。由于当时女士帽子与橡胶轮胎的大量生产,使野鸡处于濒临灭绝的境地。
为了大面积开辟橡胶种植园,横跨南亚成千上万亩野鸡的优质栖息地被破坏。而野鸡身上绚丽的羽毛也成为了无数欧美人的新时尚,在禁止销售本土鸟类羽毛的法案出台以后,规模庞大的女帽制造业将目光投向了南亚的丛林。全球49种野鸡品种中,有47种栖息在此,其中就包括羽毛颜色更为光鲜亮丽的红原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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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战期间,女帽上别珍奇鸟类羽毛的风气已不再流行,一时繁荣的橡胶产业也日薄西山。这给了南亚包括原鸡在内的野鸡喘息恢复的时机。然而毕比留意到,部分原鸡出现了一些家鸡才会出现的现象:部分雄性红原鸡缺少非婚羽。
所谓非婚羽是指到了夏末,雄性原鸡褪去颈部原本的红*色羽毛与尾巴中间的羽毛,换上的略带紫色的羽毛。到了秋季,红原鸡便会彻底地褪一次羽毛,然后长出一身全新的羽毛出来。而家鸡则跳过了这个步骤。
毕比敏锐地意识到:本地村落家鸡的基因正在侵入野鸡的基因组。然而过了将近一个世纪,另一位生物学家才意识到:世界上最为高产的鸟类以及人类最重要的家养动物的祖先正在逐渐并且不可逆转地消失。
佐治亚大学的布里斯宾称,红原鸡面临的危险并非是作为物种在数量上的消失,而是作为一类野生族群,其基因完整性正在丧失。由于并非物理上的灭绝,这个问题也并没有受到太多自然保护主义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