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寻鸡之路
撰文、摄影丨刘璐
从至今几千年前人类驯养原鸡开始，它们的后代就逐渐被带往世界各地，从餐桌上的食物到手头的玩物，原鸡深深影响着人类的生活与文化。
原鸡，大多数人看到它，会认为就是家鸡，餐桌上的美味。实际上，原鸡别称红原鸡，是野生鸟类，雉科。它的长相与家鸡相似，是家鸡的祖先。
小时候回乡下老家，能够看到鸡满村跑，端着饭碗时，鸡会围绕着人“咕—咕—咕—”地叫着转圈。我的母亲讲起她的小时候，每家每户都养鸡，每年孵化的小鸡中，只留一只长相最好看的：腿粗壮有力、冠子又大又红、尾部羽毛又长又艳、昂头走路的大公鸡。
寻寻觅觅
年和年，我三翻四次地前往云南寻找原鸡，结果一次次地失落，让我开始怀疑自己“观鸟”这条路的正确性。
我这才明白，原鸡在雉类中，是真正的闻其声、不见其容的鸟儿。
年初，在那邦的昔马古道和三疯老师偶然相遇，三疯老师兴致勃勃地给我讲在农田拍摄原鸡的故事。我的热情瞬间被点燃。我们约好，第二天早上在原鸡出现的通道上一起守候拍摄。
在一个特别矮小的帐篷里，我屏气凝神。老师逗我：“没事儿，你随便动，随便说话，你越是注意力集中，见到原鸡的可能性越小”。一天下来，不管是一动不动还是敢说敢动，不管注意力集中还是不集中，连鸡的叫声和动静都没有，何谈看见。
在完全自然的情况下拍摄，它比三种虹雉难拍多了，三种虹雉都生活在高海拔地带，气候恶劣，但你只要到达那里，哪怕等上十天半个月，再难，也能见到。但原鸡不同，我曾两年三次到云南盈江、瑞丽、那邦，走遍了这里所有的原鸡生境，连一个*魅的影子也不曾撞见。
海南坡鹿保护区的原鸡是一个亚种，又称白耳原鸡。年2月我曾前往拍摄，*昏时分，前后左右都是原鸡的叫声，甚至从你的眼前跳过或飞过，但根本没有机会按下过一次快门，哪怕是拍一张模糊的图片。
偶然遇见
野生动物和我们的每一次相遇都具有戏剧性，它们在广袤的大自然中，早已学会了如何与人周旋，如何与人保持距离。除了在繁殖季的巢边，野生动物总是和人保持一种让你感到困惑的关系。
年3月4日下午5点，我开车行走在洪崩河回盈江县城的山路上，一个拐弯后是上坡处。突然，一只原鸡出现在马路中央！我来不及停车，汽车倾斜得很厉害，我拿出相机连按快门。打开回放一看，没能完全对焦，可还是兴奋得不得了，这可是我心心念念的原鸡啊，还是只大公鸡。
年3月6日下午6点左右，我在洪崩河山路边一棵结满果实的大树下观鸟，树上同时出现花冠犀鸟、鹩哥、楔尾绿鸠、厚嘴绿鸠、针尾绿鸠等鸟同在的场景，我想全中国也只有盈江才能看到这样的景象吧。
这只雄鸡走在马路中央的图片，看起来那么普通，背后的故事却十分有趣，拐弯处，两只雌性原鸡正在过马路，速度飞快地进入左侧路边的灌丛中。大概就在同一时间，一只大公鸡在右边的灌丛中伸出头来左顾右盼，发现无敌情，便大摇大摆、雄赳赳、气昂昂地快步走在公路上，刚走到公路中央线时雄鸡发现了我，愣了一下，又迈着稳健的步伐继续前行。当我在远处看到两只母鸡时，猜测后面会有大公鸡跟着，立即躲进灌丛里，等到大公鸡走出来，也就是它走到一个进退两难的区域时，我才出来，轻轻地跟着它。这只大公鸡的气质真是不可思议，我原以为它看到我后会仓皇逃跑，但它没有，仍然气定神闲地阔步走向左边的灌木深处。
原鸡的前世今生
比起其他雉类，原鸡既合群又好斗。它不仅勇猛，且多才多艺，在每天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前鸣叫，预示着未来；也会在大型食肉动物靠近前鸣叫，提示危险，给人安全感。正是这些特点首先吸引了人类。于是人类开始驯化原鸡，选出最勇猛的鸡，让它们打斗，并以此作为向主宰未来的神袛献祭仪式上的一项重要内容。据说最古老的斗鸡由此而来。
在漫长的岁月中，对人类而言，鸡大多数时候不是用作食物，而是用来祭祀、占卜、报时等，还有的用来观赏和打斗，后来，鸡才被做成食物端上了餐桌。
这是云南西部一个偏僻小山村边的“怒江大峡谷”的一段，也是原鸡在云南境内典型的生境之一，有着接近干热河谷的生境。
我和老师来到一户村民家，这里的人基本是傣族，他们非常好客，院子里跑的到处都是鸡，左手这只是“一代”，养了好多年了，形影不离。
我们说明来意后，憨厚的老大哥立刻答应，带着我和老师来拍摄野外的原鸡。
他们用原鸡与家鸡杂交，再选出最理想的后代。几千年来，人类或许也是以类似的方式开启了与鸡之间日渐深远的关系。
艰难的拍摄
清晨，怒江河谷云海翻滚，第一缕阳光洒在云海上方，这只大公鸡兴奋极了，引吭高歌，也许它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美的清晨了。
顿时，茂密植被里的原鸡开始骚动起来，草丛在动，树叶在动，我一直努力寻找，但什么也看不见。第二天、第三天，我们继续拍摄，天未亮，我一直在原鸡出没的地方蹲守，功夫不负有心人，奇迹就在这时出现了，一只雌鸡从植被中间穿过去了，由于速度太快没有拍到，过了一会儿，两只雄鸡从茂密的灌丛中出现，虽然遮挡严重，但我依然快速按下了快门，这就是成功的开始。
灌丛深处，一阵响动，原鸡又来了，而且是三只亚成雄鸟，我快速地对焦拍摄，终因遮挡得太严重视野受限，光线又暗，无法拍出一张清晰的图片。
这是两只成年原鸡，雄鸡一般靠互相打斗来争夺配偶和维护领地，这两只一见面便开始掐架，左边的是一代“原鸡”，是主人养了好多年的，右边是较年轻身材较小的“二代”，由于体型相差悬殊大，右边的小雄鸡没过一会儿就败下阵来。
生活于此的百姓和原鸡世代相处相伴，他们早已和原鸡不分彼此，成为生活的一部分。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守候，最终也没有见到原鸡成鸟（雄鸟）。在失望中我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些淳朴的老百姓。
元江干热河谷是云南最古老的河谷，至今依然是原鸡在云南境内最典型的栖息地。处于北回归线附近的元江河谷谷底极其炎热，旱季最高温可超过45℃，冬季晴天最高气温也可达30℃。
元江中游谷地亚热带干热河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植被类型。在开阔的高坡上，每天早晚有干热的焚风吹过，只有仙人掌等生命力极强的植物能够生活于此，而在沟谷中，则是一片茂密的雨林景观。
过了桥，来到生态站住下，一大早我就在原鸡的鸣叫声中醒来，开始了充满活力的一天。推开房门，院子的墙上到处是原鸡，而且还是雄鸡。我立即返回取上相机，就在我举相机的瞬间，它们消失了，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原想亚热带茂密的植被不好拍摄，没想到这样的稀树草原地带仍然没有机会。
回到家中，细想此次行程的得失，我突然明白了，这才是自然中的原鸡，它是真正的生存大师，如果你能轻易拍出满意的图片，那就不叫原鸡了，无法匹配家鸡祖先这顶“贵冠”。如果原鸡没有超强的野外生存能力，没有超凡的智慧，可能早已走向灭绝的边缘。但在漫长的岁月中，原鸡获得了存活下来的机会。
在艰难的寻鸡过程中，我也以微小的力量加入了保护原鸡的队伍中，希望我们的子孙后代也能见到真正的原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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